第5章
  丽莎大着胆子,用脚轻轻踢了一下。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那条触手开始在地上扭动痉挛,连带着大黑泥怪物的身体也在扭曲。
  她主动碰我。
  罗伊完全陷入了狂热的欣喜当中,整团身体都兴奋地在地上咕涌咕涌扭来扭去,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丽莎已经一脸戒备地缩回了宠物箱里。
  他跃跃欲试地把触手伸过去,但丽莎似乎已经不再好奇。
  “丽莎,不再吃一点点么,就饱了吗,再吃一点点吧。”
  他努力发出最最温柔的声音,丽莎反而往箱子深处又钻了钻。
  罗伊丧气地一口吞了地上的盘子,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听久了这个声音倒也没有那么可怕,反而莫名觉得对方好像呼唤什么小动物。
  丽莎摇了摇头,把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出来的想法甩掉。
  一瞬间的黑暗,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起了一些细密的鸡皮疙瘩。
  “到晚上了。”丽莎喃喃道,“今天应该是周日,没错,周日。”
  尽管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很多天,她还是没有完全习惯这个根本没有傍晚和清晨的设定,从白天到夜晚就像是忽然有人拉上了灯。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不用再面对自己赤身裸体的事实。
  但同样的,非常没有安全感。
  “周日,晴天,我希望是一个太阳不是很大的晴天……”
  丽莎很疲惫,但依旧强撑着眼皮,就算什么也看不见,用手指在大腿上比划着假装画画,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害怕自己会忘记怎么说话,只知道和那些“类人”一样发出一些呜呜啊啊的叫声。
  她用和自己聊天的方式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整理了一遍,直到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来。
  丽莎吸了吸鼻子。
  这里的夜晚不算特别冷,但温度也没有白天舒适,她不自觉把自己蜷了又蜷,努力贴近发热的地面。
  罗伊根本睡不着,虽然他本来也睡不着,以往这种时候他一般会处理工作。
  但今晚,他格外的纠结,什么也看不进去,什么也不想做。他只想把自己的小人类抱进房间一起睡,又想到她剧烈的反应,仰天长叹。
  罗伊忍了又忍,最后悄咪咪地滑到了客厅。
  然而,当他看见缩在那里小小一团的人类的时候,心脏一窒。
  把丽莎一个人留在宠物箱的自己简直不可饶恕。
  那么大的箱子,她却只睡在一丁点儿角落里。
  罗伊不费吹灰之力就拆掉了宠物箱,把自己满满当当地挤了进去,既然丽莎不愿意出来,那他就陪着她,多么完美的主意。
  丽莎什么都看不见,但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大家伙过来了,也许就是那个怪物。
  她紧张地伸手摸向四周,什么也没有碰到。
  罗伊懊恼,不会是把她吵醒了吧,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触手,然后,他就发现,丽莎似乎是听着他移动的声音在找他的触手。
  到底要不要给她摸……
  他说实话,也很想被丽莎碰碰,身体非常诚实地往小人类的方向凑过去,理智却让他努力保持距离。
  他不想吓到她,紧张到整个躯壳都开始发烫,身上黑泥一样的外躯壳正在缓慢如同黄油一般融化。
  丽莎忽然觉得暖烘烘的,这让她大脑变得昏昏沉沉,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开始疑神疑鬼了啊。”她懒洋洋翻了个身,伸完懒腰打算睡了。
  胳膊落下来却搭到了什么东西上面,有点热乎,这个手感,滑滑的,又非常的柔韧,像什么动物的尾巴尖尖。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脑子里便只剩下了意料之中四个字,果然,它就在这儿。
  丽莎稍稍用了点力气试探地捏了一下。
  一部分是试探她想看看这个给她投喂食物的大家伙,能忍耐她到哪一步,另一部分则是好奇,这个手感太奇怪了。
  罗伊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丽莎柔软的手指掐住他触手的时候,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表层的黑泥咕溜溜发出滋滋的声音。
  啊……触手在尖叫。
  丽莎被吓得松开了手,身旁的黑暗里一连串咕哝声,四周都在回响。
  这下她明白了,这家伙就藏在她身边,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她缓了一下 ,打算把那条触手捡回来,可这一次,怎么摸也摸不到了。
  罗伊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完全理智地保持距离,再也不肯伸出一条触手。
  他们就这样一起睡过了第一个夜晚。
  刺眼的光线把丽莎从睡梦中弄醒,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望天,茫然看向四周。
  睡的,好舒服,像睡在火炉上……有点空旷。
  奇怪,绝对不是关着她的移动小监狱,自己这是睡着的时候又被转移了吗?
  然后,因为没太睡醒的缘故,她迟钝的反射弧甚至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她感觉屁股下的地面震颤了一下。
  “……”地板,在动?
  丽莎呆呆地低下头,和一条悠悠升上来的触手打了个照面。
  “早上好啊。”罗伊心情非常美妙,他发现丽莎睡着之后更可爱了,甚至会主动地往他的方向靠近。
  这给了他更大的信心,他伸出触手想要碰碰刚从睡梦里醒来的小人类。
  然后,她就给吓一激灵往后跌坐吓去。
  丽莎想起来那种给小朋友玩的大型充气游乐设施,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坐在那样的一个玩意儿里面,不同的是,她屁股底下的,是活的。
  而且,怪物的身体也不是纯黑色的,那也不是泥巴,那些黑色的东西像油又像石屑,也许是某种鳞片?
  丽莎这么想着,大着胆子观察起来了她身下的怪物。
  她找不到这家伙的头,也无从分辨眼睛,鼻子,或者嘴,昨天他就只是用触手把那些碎掉的饼干虫往身体内部扒拉,也许他的嘴在靠近地的下面。
  这让丽莎感觉稍微好一点,即使怪物可能根本没有穿衣服的概念,她这么暴露在这里,也感到浑身不自在。
  粗略看上去,他有很多条触手,每一只都很灵活,从紧贴身体的部分往末梢越来越细小,越来越柔软,并且包覆在上面黑泥的颜色也越来越浅,甚至有两条触手的尾端呈现一种半透明的水蓝色。
  丽莎注意到,这两条触手跟随着她的视线也在晃动,就好像被她吸引了一样。
  她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想抓一条看看,触手却往回缩,往下移动往上移动,就是不给她够到的机会。
  莫名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好像在逗小猫小狗一样逗自己……
  “啊,该准备早餐了。”罗伊恋恋不舍地扭进厨房,两条触手把丽莎轻轻放下来,拖得长长的,“在这里乖乖等我哦。”
  可惜丽莎根本听不懂,她大概看出来怪物要离开,被捂暖的肌肤冷空气一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打了个激灵搓了搓手臂,跟了过去。
  虽然很空旷,但勉强能看出来类似于房子的结构。
  “怎么不算是住上了大别野呢?”丽莎扯了扯嘴角。
  她顺着那条长长的触手,看到了它们的主人。
  他就盘踞在那里,丽莎发现他其实并不依靠触手行动,有点像悬浮在空中,触手接触地面或者墙壁的时候飞快地划了一下,然后,那处灰白色的墙面就裂开一张破口,宛如黑洞洞的嘴。
  他从里面取出来一株怪异的植物,花瓶状的身躯上缀着无数个圆圆的小包。
  丽莎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的,也许是捏了一下,也许是掐住了哪里,植物表面的小圆包唰地绽开。
  眼睛,全是眼睛。
  “……”那些圆圆的小包绽开的动作就和眼皮挣开一般,齐刷刷锁定她的方向,丽莎头皮发麻。
  她又觉得恶心,又好奇想再看下去。
  第5章 玩具
  罗伊把那些眼睛全部挤出来了,眼球噼里啪啦落在盘子里的时候还会用末端黏连的小须蠕动。
  丽莎看呆。
  原来如此,这些日子里她吃的“眼球”就是这样来的,所以“眼球”其实只是一种植物的果实吗?
  这种猜想让她松了一口气,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一种冲动从丽莎的心中生出,她非常想将看到的内容都画下来,但暂时没有纸和笔,只好搁置。
  怪物把那柱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植物放在一旁,失去所有果实的母体迅速变得干瘪枯萎像是脱了水一样,她看了一眼,感觉自己也渴的厉害。
  丽莎在想要怎么样能让他也分自己一点。
  眼球虽然看起来很诡异,但拿在手里的份量沉甸甸的感觉就像冻梨,而且上面干瘪的脉络也和冰屑一样脆,只要咬开一个小口,里面微微发甜的汁水非常解渴。
  她啊啊了几声,成功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
  他的触手爬上她的脸和喉咙来回揉捏盘弄,灵活柔韧的末端甚至想探进嘴里去,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