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你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啊?我去给你买!”度忱扒在床铺围栏上,目光热切地看了过来。
  方家淮突然被盯得两颊发热,却又得幸于较暗的光线,面上显现不出。他承受不住这般炽热的眼神,将目光落于地上的某个焦点:“度忱,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从高一算起,方家淮已经住了五年的宿舍。尽管家中的父母常常打电话来关心,但他一贯都选择向他们隐瞒自己狼狈的一面,也就习惯了独自照顾生病的自己。
  如果不是在教学楼门口被度忱叫住,那么他大概也是一个人悄悄回到寝室,吃药,休息,等到夜晚再轻飘飘地说一句今天不舒服,要早点休息。
  可是度忱偏偏在他即将解开车锁的那一刻喊住了他,将他拉上电动车的后座,给他买药,守在一旁等他睡醒后再给他买饭。
  “你对我太好了……”方家淮默念着。
  “那是因为!”度忱停顿了几秒,转而放低了音调,“你难道对我不好吗?”
  方家淮怔住了。
  “快说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小馄饨行不行?”度忱催促道。
  方家淮只是点点头,看着度忱一溜烟地跑出寝室门。他在床铺上坐了一会,随后慢慢地爬下床去,把寝室内紧闭的窗帘拉开,外面正肆意刮着寒风,并不算是好天气。
  方家淮走动了一阵,脚踩在地上还是感到一阵晕眩,看来仅仅退烧并不意味着状况大好。他在桌前待了片刻,原本想坐在下面等待度忱回来,但碍于感冒的折磨,还是再次回到床上乖乖躺下。
  他此刻并无睡意,只是侧身裹住被子,盯着内侧的墙面神游。
  可是度忱,我好像已经开始依恋你的照顾了,这让我该怎么办?他闷闷地想。
  不知过了多久,寝室门再次被打开,度忱拎着一袋子小馄饨进门。见方家淮床铺边的帘子并未拉上,被子拱起一个弧度,不禁放轻脚步嘀咕着:“又睡了吗……”
  方家淮听见度忱轻声的询问,翻身伸出手臂朝床外晃了晃。
  “原来躺着休息呢,”度忱放下心来,“荠菜鲜肉,你喜欢的。”
  “嗯,好,谢谢你,”方家淮躺了一会,现下已经不那么难受了。他重新坐回桌前,掀开熟悉的打包盒,怡人的面点香气钻入鼻腔,“好香啊!”
  “你刚才睡醒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股更香的气味啊?”度忱解开围在脖间的藏蓝色围巾。
  方家淮刚往嘴里送了一口馄饨,细细咽下后才缓缓开口:“有啊,你点的什么好吃的?”
  “我点了麻辣烫!”度忱得意地叫着。
  听见“麻辣烫”三个字,方家淮又不禁想起梦中那个堪称诡异的“定情信物”,脚趾悄悄蜷缩起来。
  “可香了!你馋不馋?”见他现下已无大碍,度忱又止不住地想逗人,“馋也没办法,你现在吃不了……”
  “但是我觉得我手里的这碗比麻辣烫更香。”方家淮对度忱的话不予理会,手指在打包盒外壁轻点了几下。
  “为什么啊?”
  方家淮低头了一眼馄饨,又将视线投向度忱,犹豫了片刻,却是眼角弯弯:“因为是你给我买的。”
  度忱这下哑了火,全然没有了先前逗人的风采。
  “怎么了?”
  在床铺上独自神游了十几分钟后,方家淮想开了一件事:既然自己对于度忱的照顾很是感激,那不如偶尔也适当摈弃曾经口是心非的臭习惯,向他也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
  “没……没怎么,”度忱的眼珠子开始乱转,说话的音量也跟着大了起来,“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就多给你买!”
  “不用这么麻烦,”方家淮看着他的脸,忽然拧起眉头,关切地问,“出去一趟外面风很大吧,你脸都被吹红了。”
  度忱闻言,却一下子撤后好几步:“是,是有点大,等下啊!我尿急,先去个厕所!”说罢就一溜烟钻进卫生间里去了。
  冰凉的水流从龙头里涌出,度忱猛地往脸上糊了一脸凉水,也不顾及刺骨的温度,直愣愣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方家淮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喜欢我给他买的馄饨,那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度忱,你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人家问你一句脸怎么红了咋就跑了!没出息!
  前额的碎发被水沾湿,度忱甩了甩头,水珠划过面颊。经过冷水的洗涤,他想自己大概已经恢复了冷静与理智,取下毛巾擦干脸,又在镜中多角度欣赏了一番自己,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后才推门出去。
  方家淮此刻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书,只是抱着抱枕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一处墙面发呆。
  “怎么啦,没事做?”度忱拉开椅子往桌前一坐。
  “头还是有点疼,书看不进去,电子屏看得眼花。”方家淮答道。
  他觉得自己也是稀奇,以前独自一人在病中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被度忱照顾了一回反而娇气起来了。
  “小可怜,”度忱站起身来,打开寝室的储物柜,“你以后干脆跟我晨跑去吧,增强一下体魄。”
  “等天气热了再说吧……”方家淮把头埋进抱枕里,转向一边不去看度忱。
  “来,”度忱心下一动,从储物柜里取出熟悉的骚红色吉他包,“既然这样,我给你弹唱一首小曲解解闷,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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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见(owo)
  第25章 必有隐情
  度忱把自己桌前的椅子拖到方家淮旁边,蹲在地上解开吉他包的拉链,嘴上还在絮絮叨叨:“这首是我新学的,可能唱得不好,你听了要是觉得搞笑也不许笑啊……”
  方家淮把头转回来,盯着度忱手上的动作:“万一我笑了呢?”
  “哎你怎么又这样,”度忱抓起吉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压低眉头看向方家淮,“不管怎样,我是好心来给你解闷,绝无其他出发点。看在我这么真诚的份上,你不许笑话我啊!”
  “不是,咳咳,”方家淮搓了一下抱枕,面上却是灿烂,“万一我觉得你唱得特别好,满意地笑了呢?”
  度忱调弦的手一紧,差点扭过了头。
  “啧,行吧,”他低下头去,一时间不敢再看方家淮,小声嘀咕着,“怎么突然这么讲话呢,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方家淮穿着舒适的加绒睡衣,身前抱着一只大抱枕,整个人缩在座椅上,一头蓬乱的卷发直往度忱跟前凑。
  度忱觉得自己的脸跟着烫起来了,不得不把椅子往后撤了几下:“咳,你今天一直夸我,搞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我……”方家淮迟疑起来,兴许是不久前才退烧的缘故,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起来格外柔软,“我是真的很感谢你的照顾,所以才……我以前对你的好接受得不够坦诚,可能也说过一些让你心寒的话,所以我想……改正。”
  度忱听见这番话,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傻瓜。”
  “我在跟你真诚交流!”方家淮无法忍受自己被冷不丁喊一句“傻瓜”,不乐意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我从来没觉得被你说的那些话伤过,”度忱语调上扬,面上依然带着笑,“就算是以前你说我做题‘手在前面写脑子在后面追’我也认,你又没说错。至于现在嘛……你都愿意跟我单独住一间房了,对我好不好我还不知道?”
  “你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逻辑?”方家淮不解。
  度忱却摆摆手止住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总而言之,你今天一直夸我,以后也得经常夸我才行!”
  他伸出手指,拨弄了几根琴弦:“嘘,好好听着,我要唱了啊。”
  “这种电吉他不插电也能弹?”方家淮不懂吉他,只是循着他的手指动作看去。
  “能,”度忱轻扫和弦,手里的吉他发出单薄轻柔却清晰可闻的声响,“电吉他外表看起来很酷炫狂放,经常被用来弹奏激烈的曲目,但其实也能为温柔的歌曲伴奏,你听……”
  伴着舒缓的音符,度忱低声开口。
  方家淮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窗外寒风呼啸,挂壁空调输送的暖气环绕周身,一方小小的寝室成为冬日里的一处温隅。
  度忱始终低头盯着琴弦,毛茸茸的头顶对着方家淮,看上去全然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歌声如同小颗的沙砾,“咕噜”着滚过他的心尖。
  “i wish i was special...”琴声渐低,尾音婉转,度忱唱出最后一句词,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却是亮着闪光,“家淮哥,我唱得怎么样?”
  方家淮闻言怔了一瞬,被度忱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惊到,也像是从某种深陷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般,随后笑着回答:“唱得我满意地笑了。”
  “那必须!”度忱得意地一抹鼻子。
  他此刻也是笑着的,但方家淮总觉得度忱在演唱这首歌的时候,周身像是有一片深蓝色的海,拉扯牵带着自己的情绪随同乐声一起下坠、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