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郎月慈哽咽着,“我……我梦见……我梦见他们了……”
  “你念着他们,他们也记挂着你,他们就是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黎嬴低声说道。
  “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为什么啊……”郎月慈的情绪终于崩溃。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哭出了声。
  黎嬴也红了眼眶,她无助地拍着郎月慈,寄希望这样机械的动作能起作用,哪怕一点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减弱,抽搐和颤抖的频率也降低了。武宁尝试着帮郎月慈翻动身体,好在郎月慈没有抵抗,又或者,已经无力抵抗,总之,武宁成功帮郎月慈翻了身,让他平躺在了床上。
  郎月慈半闭着眼,任由武宁摆弄着自己的身体。黎嬴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出来,小心地替郎月慈擦脸。
  “给你领导打电话请个假吧?”黎嬴轻声问道。
  “我累了。”郎月慈喃喃道。
  武宁和黎嬴对视一眼,说:“要不我送你回家?就跟爸妈说有案子得出现场,然后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沉默了好一会儿,郎月慈闭上眼,翻了身没再说话。
  “算了。”黎嬴说道,“大半夜的再怎么小心也肯定会吵醒爸妈的,这理由也说不过去,明早再说吧。我跟你姐夫先回去睡了,你也抓紧时间休息,明早我们来叫你。”
  郎月慈没有回答。但黎嬴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夫妻二人悄声退出卧室,武宁还有些担心,黎嬴却说:“他不会同意半夜折腾你的。这孩子从来都是这样,一点不肯麻烦人。好在他这么哭完肯定没力气再干什么,就算是睡不着他也跑不了,给他自己调整的空间吧。”
  清晨,郎月慈仍旧是比闹钟先醒。起床洗漱完,他已经归于平静。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以外,完全看不出昨夜崩溃过。从父母家离开时谁都没吃早饭,各自开出小区之后就换了车,武宁开车送女儿去学校,黎嬴则开车送郎月慈回家。
  回到熟悉的环境,郎月慈也放松了下来,他抓了毯子披在身上,然后蜷缩在沙发上。
  “不再睡会儿?”黎嬴问他。
  郎月慈摇头。
  “小慈,听姐一句话,去看看吧。”黎嬴坐到他身边,“我们都不是专业的,真的帮不了你太多。你这样的情绪波动还有失眠已经持续很久了,你自己也知道这不正常。如果你遇到嫌疑人的时候被触动情绪,那该有多危险?你自己危险,你的同事也危险,是不是?”
  “姐,我想吃你做的炝锅面。”郎月慈说。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家庭重组后黎嬴又当姐又当妈,经常给郎月慈做饭,做的最多的就是炝锅面。
  听到郎月慈这么说,即便是知道他在转移话题,黎嬴也还是起身去了厨房。
  黎嬴很快从厨房端了面条出来。郎月慈接过碗,轻声道:“以前我每次生病的时候你都给我做炝锅面。”
  “是啊,这些年倒是没怎么做了。行了,赶紧趁热吃,不然一会儿坨了。”
  郎月慈吃了一口面,低着头说道:“姐,我知道我病了,可我不能去看。我这样去了医院肯定会被开药,吃了药我就废了。那些药的副作用会让我迟钝。我已经没有战友了,我不能再没有工作了。”
  “可你这样就真能工作了吗?”
  “最起码我能看到接触到案子,我还能穿着警服。”
  黎嬴叹了一声,轻轻摸了摸郎月慈的头发:“你自己决定。只是,如果你真的感觉不好,记得你还有爸妈,还有我。”
  “我知道。”
  第3章
  日子过得匆匆,警察节之后半个月就是春节。命案一直没破,没有线索,也没形成连环案。理论上这个案子没到需要市局接手的程度,但案发时既然市局接了,也没有退回给分局的道理。更何况现在过了这么久没侦破,就更不好退回去了。
  支队被案子拖着,春节都没过顺畅。其他人忙着侦查,郎月慈没被安排工作,不过他主动找成云霞要了两天值班。哪怕不参与案件侦破,就在办公室待着也是好的。
  春节过完忙忙叨叨就到了2月底,案子还是没进展,社会舆论又发酵了起来,几个本地的公众号和微博大v用户都在提起这案子,有跟风博眼球的开始把案子往猎奇方向带节奏。这下不止局领导来关切,省厅刑侦总队都来问了。成云霞从局长办公室回来,无奈道:“没线索就是没线索,逼我也没用啊!”
  副支李隆问:“限期了吗?”
  “没,但也差不多了,话说得挺重。”成云霞呼出一口气,对众人道,“亲爱的伙伴们,咱得抓紧了。”
  “可是从哪抓紧啊!”队员马博也很苦恼,“有嫌疑的都排除了,你说这要是春节前的逃窜作案,没准嫌疑人早跑外地去了。”
  “外地也没有通报相似的案件。”郎月慈说,“我查了同期全国的内部公开档案,没有类似的案件。”
  成云霞看向郎月慈,问:“小郎,你之前说的疑点,有追查下去吗?”
  “那都不算是疑点,就是一种感觉,我自己都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你直觉一直挺准的。”李隆走到郎月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吧,你有什么想法就说说。”
  “我就是觉得别扭,但真说不上来。”郎月慈顿了顿,仰头看向李隆,“要不我去趟现场?”
  成云霞道:“去!赶紧去!翔子!跟着你郎哥去现场!”
  “好嘞!”张尚翔应道。
  三月初。
  上午11:30,公大某教室。
  站在讲台上的年轻教授说道:“今天的随堂作业是案例分析,任选一个角度分析嫌疑人行为成因,原则上字数不超过一千字。今天的课件和笔记大纲今天下午五点之前会上传系统,随时可以下载。今天是第一节课,我留出10分钟来,有什么课程上的问题可以现在问。”
  有学生举手,得到许可之后提问:“咱们期末划重点吗?”
  “如果嫌疑人会按照书上的方式作案,我就给你们划重点。”
  台下一片哀叹声。
  有学生提问:“随堂作业字数超了会扣分吗?”
  “不会。但相信我,你们写不超。如果你们现在能直接写出一篇超过两千字的小论文来,就不该坐在这个教室里,而是直接成为我的研究生了。”
  学生们哄堂大笑,还有人说:“老师您37度的嘴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啊!”
  教授温和地笑了下,接着说道:“100字不嫌少,5000字也不嫌多。设定1000字只是个平均数,也是不想让你们被一门课挤占太多时间。如果你们真的对这门课感兴趣,真的能写出很多内容来,我当然欢迎。”
  另有学生问:“老师,总成绩会整体拉平均吗?”
  “如果你说的是调整个人平时分和期末分来达到全班平衡的话。答案是不会。该是多少分就是多少分。”
  “那会捞人吗?”接着就有人问。
  “只要你们认真听,把ppt和我课上讲的案例都弄懂,课后认真完成随堂作业,我保证你们不会挂科。”看学生们没有再提问的,教授说道,“好了,有这节课相关问题课后单独来问我。下课。”
  下课敬礼后,讲台旁瞬间挤满了学生。剩下的学生三三两两收拾东西结伴离开,低声讨论着。
  “诶,你说施老师今年多大啊?有30吗?”
  “那肯定有了吧,他是正教授了,又是博导。”
  “教授评级也看年龄?”
  “应该看吧,我之前看新闻说哪个大学最年轻的正教授是三十岁,说这已经是特聘的,很逆天的感觉了。”
  “我家有个亲戚,三十七岁了还是讲师,说终生目标就是副教授,教授很难评上的。”
  “那……施老师不会已经四十多了吧?”
  “他不是号称全系统最年轻的教授吗?要是四十多肯定得不到这个称呼了。”
  “对对对,咱们刑法老师是四十多,跟施老师站一起明显老得多。”
  “刑法老师一看就是中年人了。施老师还跟他的学生一起打篮球呢,我见过,那个动作敏捷度肯定是年轻人。”
  “诶?那你没上去跟他打两场?”
  “我哪敢啊?!跟玉面捕手打球?我嫌活得不够长啊?”
  “他也没那么可怕,你看他笑起来挺温柔的。”
  “我看你挺魔怔的!你就是上学爱上老师,军训爱上教官,看病爱上医生,上班爱上老板那种奇葩恋爱脑吧!”
  “不过你还别说,我女朋友就是学医的,我这也算是提前爱上医生了吧?”
  “你个恋爱脑!真受不了了啊!”
  被学生们私下里评价调侃的施也已经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离开了学校,下午他在另一个校区还有工作。
  虽然学校整体都是警务化管理,但是博士生因为课程和学业情况不同,在管理上还是相对松一些的,没课的时候可以自由选择是在图书馆还是跟导师,每个导师也有自己的组和专用办公室。施也回到研究生所在的校区,进入了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