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安乐所说的一切都太模糊,苏安觉得是皇后害死的丽妃,可好像又不是。
  “你还知道什么吗?”苏安忍不住又问。
  “还有,母后告诉我,其实数年前,她最后心软没有派出刺客,那些刺客和匪徒是我父皇安排的。
  “苏安,你应该明白……在绝对的皇权面前,我母后一个弱女子是无能为力的。”
  苏安听到这里,默然良久。
  “在你母后口中,丽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母后说,丽妃她这个人从小就很古怪。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人,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不给对方好脸色。
  在王家的时候,她对王老爷不假辞色,后来入了宫,成了丽妃,也没见她多喜欢皇帝。她还有点坏……我母后说她是那种”
  安乐这一通话说下来。
  苏安已经能猜到这些表象背后的真相了。
  皇帝看中了木秋的制药才能,想让她为自己做事。
  可是木秋毕竟从小和皇后一起长大,心思又重,野性难驯,不好控制,他便利故意宠爱丽妃,厚此薄彼,挑拨离间,让丽妃身后空无一人。
  最后再在青龙山上毁了她,让她只能依赖自己这个“夫君”,用命,用身体为他试药。
  至于后来……苏安猜,丽妃应当是猜到自皇后和自己疏远、自己被掳走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所以才给皇帝下了毒,惹得皇帝重病一场,自己也自杀身亡。
  苏安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却不知宫中人心能如此险恶。
  苏安忽然开始想,赵瑛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七岁、十岁、还是二十多岁?
  他知道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苏安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山洞顶上总流水,滴答滴答都流到自己脸上了。
  “那你能再说说丽妃离去后,新平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吗?你说了,我可以再给你松松绑。”
  “真的?”安乐公主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我说,我说!”
  “丽妃去世后,父皇怎么看新平怎么不顺眼,便把他赶到了冷宫里住。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跪在勤政殿门口哭。
  那时候他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说缙云殿有鬼。可是没用,皇帝是不理的。
  德妃嫉恨自己怀孕时,丽妃作为我母后的宫女,明知宫中安胎药有毒,却不告诉她,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丽妃死后,她对新平处处为难,送馊饭呀,让太监去羞辱他呀,让宫女在冬天给他送湿透的被子呀……宫中磋磨人的法子不外乎此……
  但是在新平十三岁的时候,德妃莫名其妙地疯了。”
  苏安皱眉,追问道:“莫名其妙,不是因为他杀了德妃的狗吗?”
  “嗯……”安乐公主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德妃为什么疯,我不知道。但德妃的狗没死……我亲眼见到红萼把它藏到篮子里带出宫的。”
  苏安愕然。
  许久之后,苏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知道……王绛那个小太监是怎么死的吗?”
  “什么太监?”安乐公主疑惑道。
  “没什么。”苏安摇头,他的头忽然有点发晕,难道是假死药的后遗症?
  他顾不得去想,眼前阵阵发黑,又躺倒在石床上。
  安乐公主趁机挣脱了手上的绳子,看着眼前昏过去的苏安,笑道:“真是天意啊。”
  苏安醒来时,手腕一阵酸痛,耳边听到两道模糊的声音。
  “之前是死的,现在活了,价钱自然不一样了。”
  “苏安,活的苏安?”这是赵瑛的声音。
  第81章 再见面
  被赵瑛的声音一激, 苏安彻底清醒了。
  如今他双手双脚被缚,只好努力眨眼,想要看清楚周围形势。
  此时苏安在洞内, 安乐公主和林闻密两人站在本就不大的洞口, 把出口严严实实地堵住, 苏安透过两人之间缝隙往外看。
  山洞的对面是一处断崖,仅仅有一个窄窄的吊桥和山洞连接。赵瑛正站在断崖前, 披着黑色的毛领斗篷,迎风而立,因为这段时日的消瘦反倒显得他更加高挑, 眉眼更加深邃夺人,那双眼睛望着安乐公主, 眼底带着愠怒。
  真是奇怪, 赵瑛作为皇帝, 却一个人站在悬崖上,身后空无一人。
  苏安还没看几眼, 赵瑛似有所感, 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微微往下转,同样是透过安乐公主和林闻密之间的缝隙往里看去, 正好与山洞角落里的苏安对视。
  “他真的还活着。”赵瑛极小声地自言自语, “他真的还活着。”
  “你们别过来, 在敢往前一步我就把桥砍断!”
  赵瑛目光紧紧盯着苏安,嘴里的话却是说给安乐公主和林闻密的:“你要什么, 尽管说。”
  “不着急”安乐公主脸上笑盈盈, 慢悠悠道:“让你一个人来你还真一个人来了,像狗一样听话,能让你赵瑛服软,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要好好利用。皇帝,不如你让我在坐这个位置。
  赵瑛此时眉心一跳,不是因为安乐公主提出的要求太过分。
  而是苏安背过身,不让自己偷看了。
  赵瑛小声嘟囔道:“干嘛呀,我就多看了两眼,就生气了。气性真大。”
  “这个要求不行。”
  安乐公主早就料到赵瑛不会同意,立刻转头,“苏安,你看,这就是你的好媳妇,他最爱的还是那个皇位,不是你。他一直在利用你。”
  “你母亲呢?”赵瑛只是轻轻巧巧问了一句话。
  安乐公主瞬间阵脚大乱,脸色苍白。
  “我母亲如何,干你何事?我告诉你,我母亲如今在契丹过的很好。”
  赵瑛微笑道:“她在南诏确实过的很不错吧,靠着圣女的面子。”
  安乐公主后退两步,俨然方寸大乱:“你……怎么知道……”
  “圣女是我母亲,多年前偷跑出来被你们王家所救,你们还真是对她吃干抹净,如今靠着她的遗物进入南诏作威作福,可惜……”
  话到关键处,赵瑛却又不说了,惹得安乐公主心里像是蚂蚁在爬,银牙紧咬。
  “你说啊!”安乐公主喊道。
  赵瑛道:“让我过去,好好看看苏安。”
  “你说了我就让你过来。”
  赵瑛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让我过去,好好看看苏安。”
  安乐公主既不敢让赵瑛来,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母亲现在如何,一时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此时林闻密出声了:“皇上,你旁边走三十步有块大石头,自己用石头把右手打断,就能过来。”
  苏安听到这话,耳朵腾地一下竖起,翻过身透出两人之间的缝隙,又望向赵瑛。
  他半蹲着,左手举起来那块重石,右手抵在地面。
  苏安冲着赵瑛猛摇头。
  赵瑛却冲着苏安微微一笑,嘴唇动了动,苏安看出来,他在说别担心。
  下一刻,赵瑛左手的石头猛地砸了下来。
  苏安下意识闭上眼睛,却依然听到了骨头碎裂成粉末的脆响。
  这是幻觉,苏安想。
  明明是自己和赵瑛隔得这么远,为什么依然能听到这道声音。
  苏安紧紧闭着眼,若不是双手捆着,他只想伸手把自己的耳朵也捂上。
  他一定是被赵瑛魇住了,才会觉得心痛。
  苏安嘴里默默念着佛法。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此时苏安听到了赵瑛再次开口了开口,语气虚弱又期待“现在,我能来见苏安了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苏安的脸颊被一只湿湿黏黏的手抚上来,这手摸他摸得又轻又缓,像是在摸着什么心爱的宝贝。
  苏安一直闭着眼睛,鼻尖却闻到了血腥气,他睁开眼,赵瑛就在面前。
  赵瑛面无血色,唇色泛白,可一双丹凤眼却亮得惊人,“下辈子了,苏安,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苏安望着赵瑛,徒劳地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赵瑛凑近苏安没有太久,他双臂被安乐公主和林闻密一人拉住一条,硬生生拖离苏安面前。
  可赵瑛的目光始终离不开苏安,像是着了魔一样,安乐把他往后拖,再拖,他的眼睛依然不错珠地
  安乐公主坏心眼地在赵瑛伤口上摁了摁,鲜血浸湿了赵瑛的白色衣袖,却不见赵瑛痛哼一声。
  “现在你是案上鱼肉,该听我们的。”安乐公主道,“现在先说我母亲的事。”
  “你母亲在小镇里被人看守着,只要我和苏安平安离开此地回到小镇,她也会平安无恙。此外,我可以给你们三万两黄金,你拿着钱,再加上从林家卷走的两千两银子,去哪都可以。”
  安乐公主眼珠转了转,“不,我要江南最富庶的三城,你封我为藩王,给我兵权。”
  还没等赵瑛说话,苏安反倒先开口了:“不行。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