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还是说,姚大人要为谁翻案呢?”
  户部当年的官员被晋王无辜推罪,即是罪臣,有王法在上,为何要无辜屠杀呢?且事无定论,怎可诛杀全家!?
  人被拖走,屋里只剩下了二人,江清简看着独自沉默的姚长元道:“他咬死牙不承认,我们没有办法。”
  他们都是罪人,却没有被定罪的理由,可那些无辜的官员,却被厮杀抹去了痕迹,无情的冠上罪名,怎么让人甘心呢?
  “我父亲从来就不是罪臣。”
  晨辉的日光下,她永远记得父亲说:“我的长元,要百读诗书,不可拘泥于庭院之中。”
  “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那样慈和的父亲,却被人栽赃,无情的杀害,若她手中持了刀,是否也可将晋王无缘由的赶尽杀绝呢?
  “户部的这笔烂账,是翻不了案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有人都包庇捂罪。
  萧夕和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下赌场,这里男女老少形色各异,她想自己来调查些东西,本是无心的打量着四周,却不想在楼阁上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姚长元只露身一瞬,便隐进了喧嚣里。
  萧夕和好像看见了,却又不确定,她紧张的刚想上前,耳侧就有人小声带话道:“我家公子请小姐楼阁偷偷一叙。”
  萧夕和与白溪对视一眼后,在人群中默契的偷偷跟着那人溜上了雅阁。
  一只手快速的将姚长元拉入了帷屏内。
  “姚长元!”萧夕和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姚长元在被拉入时已经快速反手将人抵在了墙角上,匕首死死的扣在了对方的脖颈处。
  只要对方心怀不轨,片刻就可取她性命。
  那女子戴着红色面纱,吓红了眼尾,她似乎没想到姚长元反应会那么大。
  她甚至没看清姚长元的匕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等姚长元看清眼前人是个女子时,讶然一瞬,随后松弛了下面色,移了移近在咫尺的匕首,即是女子,她也不想伤人性命。
  萧夕和一进帷屏就看见了抵在墙角的二人。
  “没事吧?”她看了眼那个女子警惕的上前道。
  姚长元摇了摇头,松开了手中的防备,那女子朝萧夕和看了一眼,求救似的摘开面纱行礼道:“殿下。”
  萧夕和点了点头,她今日来此,便是接到了花言的秘信。
  花言之所以会拉住姚长元,是害怕姚长元突然出现坏了她们的计划,恰巧公主来了,她也不必过多解释了。
  “殿下为何会在这里?”姚长元问道,这还是这么久后她们第一次正式私下见面。
  萧夕和看着姚长元,她瘦了很多,一身玄衣紧紧收着腰腹越发显得挺拔。
  高高的马尾张扬的别着银冠,她的刘海散落了下来,同平县时一样,少年眉宇带满英气,将她平时的清冷感衬得冰冷。
  她生得越发贵气,越发让人不敢靠近,萧夕和却有了种说不上来的疏离感。
  她乌黑的墨发中生了越来越多的白发,萧夕和不忍心的看向她:“我们在偷偷查吏部的账。”
  姚长元错开了她的目光:“正巧,臣也是。”
  她们又一次没有交集的心有灵犀,但她还是没有告诉姚长元。
  她只是不想姚长元那么累而已,可姚长元并不知道。
  “殿下还是什么都不与臣说。”
  “不是的!”萧夕和直接反驳的拉住她想要解释。
  姚长元却没了想要听的精神,她看了她一眼,将腰间的面具戴上后便准备离开:“届时臣会出现,还请殿下不要露馅。”
  萧夕和不放她离开,她看向她。
  “你要和我们一起吗?”萧夕和问。
  “不了,”姚长元直接回绝了:“殿下小心就好。”
  她走出帷屏没有再在意身后的人。
  “把公主看好。”
  可时间磨灭不了她的关心。
  看着眼前邪魅一笑的男子,那人吓得拔腿就跑,可屋外早已守好的便衣丝毫不给他逃脱的机会,一脚将他踹了回去。
  淡然坚定,步伐稳健。
  吏部官员已然跪下一片。
  带着寒气的春雨打湿着官员们的衣袍,却未有人敢出言。
  “尚书大人,难辞其咎啊。”萧夕和肃声掷地道。
  吏部尚书摆手作揖,垂眸不语,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帮着做些什么,只是对方他又得罪不起,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
  “陈年拢账,罪在臣工。”他想以一己之力承担整个吏部的罪责。
  萧夕和轻哼一声,她不屑,如果真的如此大义,那为什么还会帮别人做着损害国家利益的事呢?他的大义,是哪里的大义?
  “带走!”杨匀毫不留情道。
  “姚长元!你不得好死!”网破的死鱼还在无理的咒骂着。
  姚长元却丝毫不在意了,蛀虫永远只会啃食,如果不换,这朝堂迟早会空洞。
  萧夕和听着那人的咒骂声不满的蹙了蹙眉头,她带着关切的回首与姚长元对视,两人挨得不近也不远。
  “只要殿下回头,臣都在这里。”如今的姚长元冷漠的不似从前那人,可她的话语中依旧带着关心。
  她在告诉萧夕和,她在做她的底牌,她可以放心做着一切。
  骂名,她一个人担就好了,她已经不在乎了。
  可是,她的心已经麻木,她不再像一个行政官,而是一个掌权者。
  姚长元转身离去,她没有等她。
  萧夕和的心空空的,说不上来的苦涩,从前给她撑伞的人已经远远离去了。
  “姚长元如今真是疯了!”黑暗中有人不满道。
  晋王点亮了烛火:“疯吗?”
  他笑了笑,姚长元如今就如同他当初一样,可是:“姚长元,永远变不成冷血的疯子。”
  “她从来不够心狠,她好像力求把所有事做得完美,绝不辜负任何人,可是,她最辜负的,明明是她自己。”
  底下的人不解晋王的意思:“王爷的意思是?”
  晋王看着烛火笑着摇了摇头,他教坏了人,逼疯了一个那么好的人。
  他忽得很同情姚长元,就好似同情当初的自己一般,可他永远不会像姚长元那样懦弱,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拿起了刀,他更在乎自己。
  姚长元是终将翱翔的雄鹰,谁也拦不住,她于九天之上盘旋,蔑视众生一切。
  是武阳逼疯了姚长元,姚长元不会放过任何人。
  如今的姚长元狠厉的让人可怕。
  她的存在带动了寒门子弟的嚣张,带动了他们反抗的气焰。
  她政绩显赫,弱冠之龄位及一品,这是许多人不敢宵想的事情,可是姚长元做到了,她注定出类拔萃,让人可望不可及。
  从前她顾及的太多,在乎的太多,可伊依死后,她没有了在乎的东西,也随意他人辱骂。
  她多智近妖,腹黑狠毒,像是索命的阎罗。
  可是姚长元还是觉得太慢了,从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到如今的吏部尚书,这一路,她走的太艰难了,也变得越发激进了。
  那些所谓的文臣儒士,在晋王乱时畏惧权势,害怕晋王一步登天,畏畏缩缩,姚长元时,自诩正义,口诛笔伐,好不可笑。
  姚长元丝毫不在意,甚至,现在只要能达到她想要的,她可以不顾所有。
  她已经病态了。
  朝中弹劾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既有军功又有伟绩的大臣越来越不在掌控之中,萧珵君也感到了害怕,他已经把控不住姚长元了。
  所以他精心为姚长元赐了婚,可姚长元却拒绝了,最后,他还是赐了她一个贵妾。
  君王的恩德,是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推卸的。
  所以姚长元接受了,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萧夕和身边的花言。
  陛下不相信她,殿下也不相信她吗?
  “这一枝海棠花,臣想送给殿下。”姚长元折下了监查司里的一朵海棠花,递给了向她越走越近的人。
  她是笑着的,萧夕和却看到了她眼中的苦涩无奈。
  “姚长元...”萧夕和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姚长元却错了过去,其实她不怪殿下的,殿下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们心中真的有隔阂了。
  郭老太师病逝,萧夕和的婚约搁置,钦天监重新选了吉时,在入冬的十一月,是萧夕和亲选的日子。
  她带有私心的想要回旋的余地,可她与姚长元却渐行渐远了,她抓不住那人的影子了。
  姚长元的婚事是定在四月的,可惜,她的伊依穿不上她心心念念的喜服了,她告诉姐姐:“那一日,姐姐一定要看我好不好看!”
  “即便没有嫁给好的郎君,但是嫁给姐姐,我也一样开心!”
  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姑娘呢,姚长元红了眼眶,她接过牵巾,无高堂在座,无三书六礼,无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