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莉拉微笑着坦然介绍自己的名字:“莉拉温特沃斯。”
  年轻男人一愣,然后报出了自己名字:“马修克劳利。”
  莉拉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到,自己大概又做错了事,她也许……不应该在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面前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
  算了,她过来这里短短几天内,已经有一个摆脱不掉的不懂规矩、缺乏教养的名声了。
  她已经坦然接受了。
  随便吧。
  莉拉听到“马修”这个名字时,心中一动。
  她听过这个名字,在昨天的餐桌上。
  格兰瑟姆伯爵说,马修和他母亲明天就会到达庄园。
  当时餐桌上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尤其是玛丽的反应尤为奇怪,她虽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低下头吃盘中的晚餐,但是莉拉就是觉得她似乎很不高兴。
  莉拉当时只是敏锐地注意到了气氛的变化,但是却不知道原因。
  没想到,第二天竟然会在村子里遇到这个名字的主人。
  不过,莉拉虽然有心吃瓜,但是却并不想过多地掺和进别人的家事里。
  她很快地辞别马修和他的母亲,继续往前散步。
  在她还没走多远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马蹄声,是骑着马的玛丽,还有跟在她身边的马厩男仆林奇。
  他们朝着莉拉刚刚离开的那座院子去了。
  莉拉想起出来的时候,玛丽说的要她今晚务必早些回去,今晚的晚餐会很丰盛的话,后知后觉地明白,今晚的丰盛晚餐大概是为了招待刚到唐顿的马修和他的母亲。
  哦,不,她忽然想起来,也可能是为了招待今天上午书房的那个讨厌鬼!
  ***
  莉拉转了一圈回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忘记买书了。
  只能下次再去了,幸好书店离得不远。
  天色渐暗,晚宴即将开始。
  她知道今晚伯爵一家要宴请客人,她看了看沾染灰尘的裙边,赶紧上楼去换了隆重一些的晚礼服。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交际场合,但是温特沃斯先生已经把她送到了这里,她不能不参加一些必要的社交场合。
  她换了一身v领的短袖薄荷绿礼服长裙,耳朵上戴着珍珠耳钉,给自己盘了一个松散的发髻,插了一个镶嵌着小颗珍珠的玳瑁发梳在乌黑的盘发间用作点缀。
  她对着镜子感觉脖子上有点空,又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翻找出一条橄榄石项链,然后又戴了一个绿色的翡翠镯子。
  这个翡翠镯子是原主的亲生母亲留给她的珠宝之一。
  原主的亲生母亲曾在英国留学,是温特沃斯先生读书时的初恋。后来原主母亲回国,两人分手,各自有了家庭,再后来原主父母因为意外离世,温特沃斯先生当时也已经与第一任妻子离婚,去中国出差时偶然得知了初恋的消息,于是收养了年幼的原主。
  因为平时画画的缘故,莉拉其实不太喜欢在手上戴首饰,会影响她画画。所以这些手镯、手链、手串就一直放在首饰匣子里。
  莉拉到楼下餐厅时,马修和他的母亲伊莎贝尔克劳利刚到。
  格兰瑟姆伯爵夫人珂拉克劳利率先领着所有女性宾客入席。接着,格兰瑟姆伯爵邀请今晚的重要客人汉弗莱和马修入席。
  格兰瑟姆伯爵并不想和汉弗莱在大家都在的晚宴桌上谈论公事,于是,二人只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莉拉至今都不知道,这位伦敦的高级事务官突然拜访是因为什么。
  不过,她在晚宴的餐桌上得知,马修是曼彻斯特的律师,和她父亲是同一个职业。怪不得两人的着装风格如此类似。
  她听到了格兰瑟姆伯爵及其家人与马修之间堪称诡异的对话,越来越觉得,她找到了格格不入的同伴。
  “这是翡翠吗?”坐在莉拉旁边的二小姐伊迪丝忽然注意到了莉拉手腕上的镯子,闪烁的目光落在莉拉的手腕上。
  “是的。”莉拉点头。
  她此时还没想到这个翡翠手镯有什么问题。
  “真是少见。”伊迪丝笑着说,像开玩笑似的,“我只见过仆人们模仿中国商人时,才会带这种东西。”
  莉拉听懂她语气中的轻视,笑了笑,也像是开玩笑似的说:“我以为,比起翡翠镯子,难道不是我这个东方面孔更少见么?”
  虽然语气像开玩笑,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莉拉将话题的严肃性瞬间拉到了另一个高度上,尤其是这张餐桌上,现在还坐着一个政府的高级事务官的情况下。
  汉弗莱始终一副饶有兴味的看戏模样,完全不打算纡尊降贵地加入她们未婚的年轻姑娘们在餐桌上的“玩闹”话题。
  莉拉的话一出来,伊迪丝悻悻闭上了嘴。
  坐在斜对面的马修忽然抬眼,笑着看了莉拉一眼,眼神中似乎还隐约有几分赞赏和钦佩的意思。
  玛丽突然放下手里的刀叉,直直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莉拉:“翡翠手镯很沉吧,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压住年轻女士的勃勃野心?”
  第3章
  莉拉感受到她话里的恶意,不由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她。
  下午她出门的时候,玛丽明明对她还很客气,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在晚宴餐桌上攻击她。
  莉拉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格兰瑟姆伯爵夫人一边打圆场,一边用眼神示意伊迪丝和玛丽都收敛一些。
  毕竟是在人家家里,莉拉还是给面子地没有再说什么。
  坐在伊迪丝旁边的三小姐茜珀赞叹地看着莉拉手里的翡翠手镯,“好漂亮的绿色!如果不是很难买到这种好的成色,我肯定也想要一个。”
  莉拉虽然知道她的夸赞也许并非出自真心,但还是表示谢谢。
  莉拉并不太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因为她也不会在这里久待,等温特沃斯先生从国外回来,就会接她去伦敦。
  比起克劳利家里的
  这些同龄人,莉拉显然还是更喜欢班纳特家两姐妹,伊丽莎白班纳特和她的大姐简班纳特。
  至于她们俩的三个妹妹,莉拉并不把她们归为同龄人的范畴。
  她昨天刚在格兰瑟姆伯爵家的晚餐桌上受了气,今天上午在书店遇到伊丽莎白就显得尤为珍贵,起码可以证明,她到这里来也不全是讨厌的人。
  莉拉惊喜道:“丽兹,真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是!”伊丽莎白给了莉拉一个热情的拥抱。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而然,莉拉和伊丽莎白拿着各自新买的书一同散步,走了没多久,她们在一块干净的碧绿草坪上坐下。
  莉拉自然而然地向朋友提起昨天发生的让她气愤和郁闷的事情,除了昨晚餐桌上的事情以外,当然还有在书房遇到的讨厌鬼。
  她现在负面情绪累积太多,急需要向人倾诉一下。
  “……你简直难以想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前后嘴脸不一的人。”
  “简直毫无艺术细胞,毫无审美,毫无道德,把诚实踩在地上摩擦!”
  “当我揭穿他的时候,他竟然反咬我一口,指责我不应该偷听!可我分明是无意间听到的!”
  伊丽莎白安抚着她:“天哪,亲爱的,你受委屈了。”
  “最关键的是——”
  “当我讽刺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时候,他竟然说多谢我的夸赞!太无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么无耻的人!”
  莉拉正吐槽汉弗莱时,伊丽莎白的目光却忽然顿住了。
  “莉拉,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棕色微卷的头发,蓝色眼睛,穿着深色西装和黑色皮鞋?”
  莉拉一愣:“是的,你怎么知道?”
  伊丽莎白抿了抿唇,低声提醒:“莉拉,你……回头看看。”
  莉拉回过头,视线正好对上那双略有几分熟悉灰蓝色眼睛。
  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她身后,意味深长地含笑看着她。
  莉拉:“……”
  汉弗莱维持着“专业面具”型的笑容,别有意味地说:“温特沃斯小姐,真遗憾,我也听到了。”
  莉拉觉得,回旋镖怎么能这么快地扎在自己身上?
  太尴尬了。
  她短暂地心虚一瞬以后,又挺直了腰背,“我……我又没说假话,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汉弗莱语气遗憾:“我只是没想到温特沃斯小姐对我的印象差到了这种地步,这可真是令人伤心。”
  别人也许真的会被他的表象欺骗,可是莉拉就是能凭借他的微表情和微动作判断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和心里的真实想法完全两模两样。
  “呵——”她窥见他的虚伪,当即笑出声,下意识反驳道,“少来这一套,你只是伤心有人识破了你的真面目吧?”
  伊丽莎白拉了拉莉拉的手,示意她说话时稍微顾忌一下对方的身份。
  莉拉抿着唇,嘴角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