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宁筠也不着急。
  这些时日听着地牢内夜以继日的哭喊叫骂声,她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一个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他们确实该哭,也不知道兄长在地下能否看到这一幕,不过没关系,她会好好替兄长好好看着,来日再到他的灵前说与他听。
  她恍惚地想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些许异动。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地牢内炸开。
  宁筠抬起头,就看见一群黑衣蒙面之人朝这个方向直奔而来,很快便到了这件牢房前。
  为首之人一脸迫切地看着她,情绪激动道:“大小姐,我们来救您出去了!”
  宁筠皱眉,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就见对方拔刀砍断门上的锁链,打开门朝她催促道:“刑部的人反应过来了,情况紧急,我们得尽快离开!”
  宁筠站着不动,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如今真相大白,眼见我兄长的污名就要洗清,我为何要走?”
  对面的急了:“您呆着这里对外面的事不清楚,眼下长公主和钟远丘以谋逆罪入狱,当年的威远侯,如今的镇北将军,您还不明白吗?这一切根本只是龙椅上那位处心积虑的拢权手段罢了。否则为何至今都没人放您出去?”
  听完这话,宁筠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为首之人顾不得其他,直接上手拉着她往外跑。
  然而没等他们跑出地牢,刑部的人终于及时赶到,双方一个罩面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开打。
  黑衣人这边的身手都是从实战中练出来的,身法和攻击方式直截了当,不带一点花架子,都是朝着一击毙命去的,因此甫一交手便占了上风。
  奈何此处是刑部大本营,对面有源源不断的人手往上补,他们每拖一秒被留下的风险就大一分。
  宁筠没有理会周遭的刀光剑影,就这样站在原地陷入自我怀疑。
  突然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喊:“大小姐小心!”
  只见不知谁的长刀突然脱手,刀尖朝前,对着宁筠的方向横掷而去。
  下一瞬,刀刃从她颈边掠过,画出一条红线。
  宁筠的视线越过周遭的人群,直直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目光。
  那人后退一步,重新藏于人群之人,但她还是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藏蓝色官服。
  天旋地转间,宁筠睁着眼倒在地上,一滴眼泪从眼角没入发梢,眼底倒映着无尽的茫然。
  从始至终,她苦苦对抗的,竟是一国之君的意志?
  -
  眨眼之间,长公主府外门庭冷落。
  钟溪语独自一人坐在屋内。
  事发当日她一到早就被娘亲支使去给钟老夫人送孝心,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想来那个时候娘亲就已经意识到后边可能发生的事,想让她留在钟府有个照应。
  外人可能不知,虽然靖安侯府如今没落了,但祖上的太爷曾救过太祖皇帝,为此得到过一个恩典,能在关键时候保命。
  然而,娘亲大概也没想到钟老夫人会这般心狠,为免引火烧身,直接大张旗鼓地开祠将她爹爹除名,连带着她这个孙女也彻底撇清关系,拒之门外。
  血缘之人尚且如此……
  这时,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在屋外停下,有人抬手叩了叩门。
  “进来。”钟溪语起身扫了眼门外,来的人倒是比她想象的多。
  她收回视线,看向推门而入的人,颔首道,“此番辛苦夫子为我奔波了。”
  夫子赫然躬身,毕恭毕敬地朝她行了一礼:“郡主言重了。身为臣属,自当为郡主鞍前马后。”
  钟溪语知道他这是怕自己镇不住其他幕僚部下,率先表态替自己立威,也好让他们端正态度。
  有了这个开头,其余人纷纷跟着表态:“我等愿为郡主马首是瞻。”
  钟溪语紧拧的眉心终于有所松动,正色道:“今日之谊,永记于心,长乐在此谢过诸君。”
  房门合上,将所有声音圈限在一室之内,整座府邸重新归于寂静。
  不多时,外头隐隐有人声传来。
  钟溪语抬起头,疑惑间,冷杉出现在她身后解答道:“是沈翊。”
  众人闻言条件反射地看向钟溪语。
  听说当日在皇上开口特赦长乐郡主牢狱之灾前,沈翊便冒着大不讳挺身而出,以心智有缺为由替她脱罪,甚至表示二人之间早有婚约,自己娶了她便是沈家人,恳请陛下开恩放过长乐郡主。
  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见多了,就衬得这份危机关头不离不弃的真情难能可贵。
  钟溪语得知此事时不由在心中哂笑:沈翊倒是接着她的名义给自己博了个好名声。
  果不其然,此事传开后,皇城内外都在传沈翊重诺守信。
  世人惋惜学富五车的沈学士竟然要娶一个傻子为妻,但谁又记得,从一开始,他便是借由这个婚约扶摇直上。
  果然还是府上没人了,不然哪能让他这般长驱直入。
  “可要我去将他扔出去。”冷杉感知她情绪变化,主动开口。
  有人试探性开口:“郡主,沈学士品性俱佳且对您情谊深重,若有他相助……”
  钟溪语扫了他一眼,朝冷杉摇摇头,制止道:“我出去看看。”
  临走前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看好他。”
  直到身后的房门合上,钟溪语才出声回应,很快沈翊便循声而来。
  “有事吗?”钟溪语站在台阶上垂眸望着他。
  “我听钟府的下人说你独自一人离开了,放心不下,便来此处寻你。”沈翊依旧是那副清风明月的模样,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些许怜悯,“如今你孤身一人,难免照顾不好自己,过些时日或许此处府邸就要被查封了,不如搬去我那儿吧。”
  钟溪语清楚地记得当日在文渊阁他同钟凝霜说的那句将计就计,若说他们家今日种种遭遇与他无关,钟溪语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笑的是罪魁祸首竟然如此光明磊落地出现在她面前,还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向她施恩。
  钟溪语并不觉得他对自己有什么感情。
  听说有这么一种人,行大恶施小善,好像听别人唤几句善人,就能将自己造的孽一笔勾销似的,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
  在一阵沉默过后,钟溪语语出惊人:“那你何时来同我提亲?”
  注意到沈翊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她歪着脑袋补全后半句话:“娘亲说了,只有成亲后才能住在一起。”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道突兀声响,想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沈翊抬头朝她身后望去,蹙着眉神色一凝:“里面有人?”
  “应该是糯米打翻东西了。”钟溪语神色未变。
  沈翊没有怀疑。
  此刻还能出现在小语身边的只剩下裴季川了。
  不过眼下东窗事发,当年他全家的死就变得有迹可循,想来心中未必过得了那道坎继续面对仇人的女儿。
  沈翊眉眼温润,眸光湛湛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情真意切道:“那你这几日照顾好自己,不日我便带媒人亲自上门提亲。”
  钟溪语弯着眸,露出这些时日来第一个笑容。
  “我等你。”
  第110章 宁筠身死的消息突然在……
  宁筠身死的消息突然在皇城中传开了。
  若是以前,威远侯府孤女的名号甫一出现便会引起百姓侮辱谩骂,但今时不同往日,眼见威远侯的污名就要洗清,偏偏在这关头侯府唯一的血脉毫无征兆地死了。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各种阴谋论调层出不穷。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从当初的威远侯到如今的镇北将军,都是当今帝王收拢军权的牺牲品。
  荒谬的是,他们眼中残害忠良的皇帝至今仍在昏迷。
  这几日皇帝昏迷未醒,由太子代为监国。
  然而放眼朝堂,原本的官吏队伍却已少了大半,寥寥几人衬得整座大殿愈发空旷,每当有人开口说话,耳边还能依稀听到回音。
  除了武将,剩下的很大一部分还是一些朝廷的边缘官吏。
  作为仅存的硕果,殿内的人面面相觑,见此情形心凉了大半。
  这么多涉事官员,若真处置起来几乎要将朝廷的大半根基毁去,但若是轻拿轻放,来日若有后人效仿,怕是后患无穷。
  便是如今的六部因为上头的官吏下狱,全凭底下的人撑着,大量堆积的公务悬置,已经隐隐有停摆的迹象,以至各地乱象频出。
  众臣每天惊胆战地上朝,忧心忡忡地下朝,甚至都开始猜测皇上是不是受太子钳制,不然怎么会昏迷至今。
  但奇怪的是太子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作为。
  每日只是例行上朝,来走个过场,冷眼看着他们焦头烂额,完全不参与政事讨论。
  都说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但随着一众“高个”入狱,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永昌伯一下子成了众望所归,肩负上了入宫探望皇帝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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