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但是事实完全相反。
  曲澄终于从炽热的阳光下回过神来,一转头,沈澜山还是保持刚刚的动作目视前方。
  曲澄觉得他是木头人,不仅如此还是面瘫,从头到尾曲澄见他脸上都没有出现一丝表情。
  曲澄回头盯着沈澜山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他从最开始起就没有打算自杀,他带着曲澄不知道的目的运送着一车粮食前往地面。
  “喂。”曲澄不知道沈澜山的名字,只能这么喊他,声音似乎没穿过密不透风的衣服,反射回了他自己耳边。
  曲澄不太清楚这一点,见沈澜山一点动作都没有,心里不爽地哼哼。
  他就知道主城的人就是这样一副德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沈澜山听见耳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曲澄。
  曲澄彼时正瘪着嘴巴恶狠狠地瞪着沈澜山,他没想到沈澜山会突然回头,脸上猛地卸下了表情,有些尴尬,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想扣自己手上的伤口,然而他的手掌也被衣服包裹住。
  沈澜山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曲澄面前,然后朝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
  曲澄盯着自己面前的手掌,感觉莫名其妙。他眼角抽了抽,脑子懵了一秒,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沈澜山甩开了他的手,曲澄更加不解,眉头紧皱,他忍无可忍捏紧拳头想挥拳,但想到刚刚自己的拳头轻而易举就被沈澜山握住,手上还是犹豫了。
  他害怕沈澜山会把他从火车上丢下去。
  就在曲澄思考自己该不该出拳的时候,沈澜山突然朝他的脑门伸出手。
  曲澄猝不及防,闭上眼睛。
  手掌稳稳托住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摁着往自己脸颊上贴,帽子上镶嵌的玻璃面罩磕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曲澄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沈澜山的那对眸子。贴的很近,所以沈澜山的声音才透过衣服传递了过去。
  曲澄意识到刚刚沈澜山是没听见他的声音,就听见沈澜山问他:“你会写字吗?”
  曲澄刚刚对沈澜山改观一些,此刻怒火又噌噌噌往上涨。
  主城的人总是带有一种优越感,他们接受过好的教育认识字,每次面对主城外的人都这么洋洋得意,尤其是碰到他们g区的人必要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你认识字吗。
  曲澄垂下去的手又一次收紧:“不会。”他语气中明显的不耐烦。
  然而沈澜山看向他的眼睛依旧没有丝毫变化,没有嘲笑讥讽,甚至于像刚才那样都没有感情。
  曲澄眼中还带着疑惑,但是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沈澜山很平静,吐出一句话:“想说话的时候离我近点,衣服隔音。”
  说完贴在一起的两块玻璃分开,沈澜山重新回了他刚刚站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前方,像是在观察远处的动静。
  曲澄后知后觉才发现沈澜山之前朝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让自己把想说的话写在他的手上。
  他松开自己攥紧的差点挥到沈澜山脸上的手,想起自己刚刚把自己的手大大咧咧拍在沈澜山手心的动作,脸突然就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曲澄挪动到沈澜山身边,眯起眼睛顺着他的目光的方向往前看。
  在很遥远处,曲澄迷迷糊糊能看见一块与沙漠和天空一色的黄之外不同的颜色。
  黄沙纷纷扬扬蔓延至整个天际,远处的灰色藏匿于黄沙之中,曲澄把眼睛瞪大,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他抬起胳膊,指着那处,然后走近了,像沈澜山一样把脑壳贴在玻璃上,自己眼前的玻璃贴在沈澜山衣服的玻璃上。
  这个动作很像是挑衅。
  曲澄问他:“这是什么?”
  “风暴。”
  “风暴?”
  曲澄不知道为什么沈澜山能这么淡定自若,就像是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一样。
  他从绘本上见过风暴的样子。风暴不是会将一切生物卷进中央绞成粉碎吗?
  而现在火车似乎就在往风暴的中央跑。
  曲澄抓住沈澜山的衣服,大叫:“这是风暴啊!那快调整路线绕过它啊!”
  沈澜山淡淡道,仿佛事不关己:“调整不了了,我已经把路线锁定了。”
  “为什么啊?!”曲澄下意识就问。
  接着他就见沈澜山不动声色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看我干嘛?”曲澄也看向自己。
  突然意识到,哦,沈澜山把路线锁定是为了防止自己篡改路线回地下城。
  曲澄想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但是只拍到了罩在脑袋外面的玻璃,发出“砰”的一声响。
  第5章 第 5 章 完蛋了。 ……
  完蛋了。
  “去关窗户。”沈澜山道。
  透过车厢的玻璃往外看,刚刚还算得上干净的天空此时慢慢阴沉下去,变得像是g区昏暗的天空一般。
  远处的那团灰色的风暴就像是刚才火车冲出地下城时看见的远处的亮光一样渐渐放大,沙漠上的沙子连带着里面大块的蓝色晶块一起被卷起,遮天蔽日地环绕在整个火车四周。
  曲澄心说沈澜山怎么不自己去关。
  他胆战心惊环顾了下四周,发现现在情况相当不妙,最后还是听沈澜山的话把他所在的那节车厢的车窗全部关上。
  沈澜山蹲下身,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翻出来一盏灯提在手中,往车厢门走去。
  曲澄拽住他的衣服:“你去哪?”
  沈澜山总是用那种毫无波澜的眼神注视着曲澄,对于地面完全不熟悉的曲澄很不安,他觉得沈澜山随时会丢下自己离开。
  沈澜山转头,手中的灯照耀曲澄的脸,曲澄扯紧了他的衣服,劲使的很大。
  “我去关其他车厢的窗户。”
  “我也要去。”曲澄斩钉截铁。
  “我暂时不会丢下你,只要你不捣乱我会安全把你送回地下城。”
  沈澜山回过头,转身要走。
  他像是会读心术,说了截止目前听过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来宽慰曲澄,即使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曲澄对自己刚才心里骂骂咧咧指责命令自己关窗户的沈澜山的行为感到心虚。
  “我和你一起去。”
  沈澜山回头望着他,眸子里带着一丝丝不解。
  曲澄声音小了点,他和沈澜山对视上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感觉不自在。
  “两个人一起快一点。”曲澄补充。
  沈澜山今天第二次朝曲澄伸出手。曲澄还是傻傻站在原地不动。
  沈澜山眉心微不可查蹙了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车窗的玻璃,周围天色已经越来越暗,风沙渐大,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他抓住了曲澄的手。
  曲澄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很紧地握住。
  沈澜山说让曲澄抓紧他的手,如果掉下去了他不会去救他。
  曲澄心里小声嘟囔,人总是喜欢以貌取人,虽然他只有十七岁,但是不代表就会做出从火车上掉下来这么蠢的事。
  他要证明自己似的没拉紧沈澜山的手,沈澜山也没哄小孩的耐心,将车厢门打开。
  车厢外面的风立即蜂拥而至,夹杂着风沙直挺挺地涌进车厢里。
  车厢的铁板被风吹得嗡嗡作响,沙子拍打在曲澄脸前方的玻璃镜上,曲澄下意识眯起眼睛,发现脸上没有痛觉之后才睁开眼。
  他觉得自己像是纸片要被吹跑了,现在的风和他之前吹过的风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他也顾不上什么沈澜山究竟有没有看低了他,立即死死抓住沈澜山的手。
  沈澜山另一只手上的灯成了唯一的亮源,灯光在风中颤巍巍地抖动。
  他一只手握着那盏灯,用拿着灯的那只手握住车厢门把手,用力合紧,看着很轻松的样子。
  两个人站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已经彻彻底底进入风暴的领域。
  曲澄尝试往前跨一步,他脚还没落地的时候风吹得他做支撑的那只腿站立不稳,身体摇摇晃晃差点从火车上掉下来。
  借了沈澜山一把力才勉勉强强靠回墙上,深吸一口气,冷汗涔涔。
  往下看去,火车不知道在沙漠之上多少米悬空行进,下面也是乌漆麻黑的一片。
  风这么大,等他们关上这几个车厢的窗户估计列车都已经进入风暴中心了,到时候他们两个肯定会被吹得连骨头都不剩。
  曲澄刚要提醒沈澜山,就见他仿佛没有受到一丝一毫风力影响地迈开步子,拉着曲澄的那只手给他着力点。
  曲澄在沈澜山提供的力量下,脚上轻飘飘地也走了过去。
  他率先握住下一节车厢的门把手,先使了力气去推,没推动,随后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门推开一条小缝。
  而沈澜山刚刚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一用力,就把门整个推开。
  天生神力,曲澄看向沈澜山,脑子里就剩下这个词。
  两个人极快地关上车厢窗户,然后往下一个车厢走,几次配合下来越来越熟练,曲澄甚至能在沈澜山的借力下在风中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