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夏时泽皱眉,“什么传言?”
  “就是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对方的神色明显不正常了,开始攀扯些别的。
  至于传言嘛,大概就是楼双帮他逝去多年的爹养外面的孩子,长兄为父……
  突然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穿过了,搭在夏时泽肩上,低头问,“说什么呢?”
  来人森森的长发垂下来,给面容打上阴影。
  搭话的人,一看他的衣服就噤声了,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坐好,全当自己不存在。
  妈耶,下次再也不八卦了……
  怎么碰上正主了,但又忍不住瞥了一眼,这兄弟俩长得不像啊……
  “兄长。”夏时泽压低声音叫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第35章
  夏时泽话虽这么说, 但反应却骗不了人,在楼双面前一点心思都藏不住,嘴角立刻翘起来, 往他身旁挪了挪。
  今日夏时泽穿了件银色轻甲, 露出一截的天青色领子, 手上依旧戴着他的粉红色小兔子, 跪坐在蒲团上不起身,就这样仰着头看向楼双, 并转移重心偷偷把自己靠在楼双的小腿上。
  像故意踩人脚, 来吸引人注意的小猫。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楼双若与他举止亲密,那倒真是给谣言添砖加瓦了,只能像一个寻常的操心家长,低头问他, “紧张吗?”
  夏时泽思考片刻,感受了一下自己心跳的速度, 发觉与之前丝毫没有不同,便摇摇头。
  楼双放下心来,半蹲下柔声与他说,“不要有压力, 这个魁首不是非当不可。”大不了他出点钱, 再把兵部的银子送回去。
  夏时泽环顾场内的贡士,并不觉得有谁是自己打不过的,但他还是压低声音问楼双,“我要是输了,哥哥不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话说出口夏时泽就后悔了, 心里颇为惴惴不安,但他以往的经历就是这样,鲜有几次的失手都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恐怖回忆。
  这算是兄长给他的第一个任务,要是失败了,他会被兄长责罚吗?
  不过哥哥温柔,应该不会很疼,希望被罚完,还能在哥哥床上睡觉。
  夏时泽抬头与楼双对视,楼双是彻底愣住了,望着夏时泽的眼睛笑,“好孩子,你在想什么呢?输赢都无所谓。”
  他起身站起来,”我该走了,别东想西想,不如想想今晚上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咱们下馆子也行。”
  身边的人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只听见楼双最后一句,尽管没头没尾的,但也是大吃一惊。
  好家伙,白冉这小子在家过的什么好日子,都是楼大人给他下厨做饭吗?
  羡慕。
  他要是也有这种好哥哥就好了。
  不敢想象大美人洗手作羹汤是什么模样。
  夏时泽的目光追随着楼双而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太和门前,才回头盯着自己的自己的手发愣。
  原来,不会被罚吗?
  楼双御前可佩刀,长刀挂在腰后,向太和殿走去。
  今日太和殿前可谓层层把守,内卫御林军的精锐都披甲佩刀,生怕哪位拼了九族也要刺王杀驾。
  但他们都只是在外围护卫,皇帝近身的安全则由楼双负责。
  楼双掀起袍子,走上玉阶。
  “楼卿到了。”皇帝朝他招手,“过来坐。”
  皇帝身边站着的一圈重臣纷纷闪开,给楼双让出条路来。
  还没等楼双坐稳,皇帝就挥挥手,“行了,朕这里不需要你们,都下去吧。”
  毕竟楼双在这儿,其他人都得靠边儿站。
  待其他人走了,皇帝靠过来,声音居然有那么一丝该死的迫不及待,“爱卿,今日也有你那弟弟吧?”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颇带玩味地看向楼双,“爱卿可知,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
  今日皇帝的兴致不错,都不愿意暗讽了,直接明说了,一边喝茶一边看楼双的反应。
  就差直接说,你就不怕他过河拆桥?
  毕竟也没什么血缘,男人之间,玩闹罢了,能有几分真情?
  你难道不害怕自己一腔情谊付诸东流?甚至得势了之后报复你?
  楼卿啊楼卿,朕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痴情种?
  没等楼双回答,皇帝就吩咐下去,“吉时差不多了,开始吧。”
  他的命令一层层传下去,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楼双坐在离天下至尊最近的位置,低眉垂眼。
  刚才的话没有在他心里激起一丝波澜,反而只想笑,他端起身子来,在人群里寻找夏时泽的影子。
  武举与文举不同,爱看热闹是大多数人的天性,因此太和殿底下,宗室,各部大臣云集,但他们也只能眼看着楼双坐在皇帝身旁,恨得牙根痒痒。
  “他楼双凭什么?”此人随即被同僚肘击腰部。
  “你丫闭嘴吧,周围都是内卫,就凭他那张脸,皇帝看了也高兴。”同僚翻着白眼不想搭理他。
  “你看看今天的武状元,信不信,就是那个穿银甲的?”
  “为何?这还没比呢,张大人消息就这么灵通,他很厉害吗?”
  同僚一摆手,“我不知道他厉不厉害,但这小子最俊,咱们圣上喜欢漂亮人儿。”
  漂亮人儿夏时泽正低着头,擦他的剑,这剑是楼双新送的,名贵但也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宝,但夏时泽拿着它的架势,好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
  不用哥哥送的剑他心里难受,要是剑不小心有磨损他又心疼。
  外界的喧嚣他全然不在意,只是低头擦他的剑,势必要把剑擦的光可鉴人,漂漂亮亮。
  身边人多心浮气躁,旁人见了夏时泽就大吃一惊,心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果然不同凡响。
  终于等到宦官念到他的名字,夏时泽才站起来,提剑上前,来自太和殿上,天下最尊贵的目光就这样打量在他脸上。
  皇帝轻靠在龙椅上,算了给楼卿个恩典,就点他为状元又如何?
  但那盏茶还没喝完,皇帝尊贵的腰就离开了龙椅,他向楼双投去疑问的目光。
  “家弟……确实是有些天赋。”楼双起身冲皇帝行礼解释道。
  皇帝吧手中的茶碗重重搁下,抚掌大笑,“爱卿啊爱卿,还是你技高一筹啊。”
  这样的人才,年纪又小,正是少年慕艾之时,用所谓情爱将他捆住。
  楼双又是这种模样,他怕是坠入网中,解脱不得。
  也算是中了美人计了。
  他斜眼朝楼双看过去,缓缓吐出两个字,“不错。”
  “臣替家弟,谢圣上夸奖。”
  皇帝又将目光移到场上,与夏时泽对阵的人用的是铜锤,但技艺不精,只是徒有勇猛,眼看就要落败。
  本来胜负已经板上钉钉,此人手中铜锤却突然脱手,竟然直直飞向场外。
  这锤子目测足有大几十斤重,要是砸到人后果不堪设想。
  第36章
  台下人惊叫, 但事发突然,躲闪不及,只得堪堪抱住头。
  但想象中的惨状并没有发生。
  一只苍白但有力的手, 轻而易举握住了铜锤
  人群骤然寂静下来, 无数的眼神在他面上虚晃过, 但又被他面上的冷冽灼伤, 匆匆移开眼。
  胜负已分,夏时泽随手把铜锤一扔, 面无表情走下台去。
  不知道哥哥刚才有没有看见, 他特意摆了一个好看的姿势,早知道刚才就偷偷看一眼了。
  台下窃窃私语的人继续肘击他的同僚,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小子有点东西。”
  “救命,你才看出来啊,没看我刚刚就不敢说话了吗?”
  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 还在后面,夏时泽几乎平推了所有人, 不管对方水平高低,技艺如何,在他面前统统一视同仁,都是秒杀, 并无区别。
  他甚至都没有尽全力, 没人能看出他的全部实力。
  这就更显得可怕了,就像一望无际,不知深浅的深渊。
  底下的人纵使不知武学,就只看个热闹,都纷纷坐不住了, 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这等人物,不知上了战场会是何模样,恐怕是如凶神在世吧。
  皇帝起身,亲自走下玉阶,“如此英才,得之是朕之幸。”
  众人起身皆拜,山呼万岁。
  但就这么近观一眼,老皇帝却突然发现,面前这张脸有些神似一位故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并不是五官轮廓相像,而是周身的气度,眼神,甚至站立的姿态。
  都有些像他的那位好皇兄。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了,模糊了那个人的容貌,但站在此人面前,往日的影子竟然依稀重现。
  这简直是见了鬼,青天在上,朗朗乾坤,岂有如此道理?
  他的皇兄,连带一家子,应该已经化为白骨,葬在京郊青岭之下。
  改日还是去祭拜一下吧,顺便做场法事,除除邪,死了的人,还是莫要显灵了,老老实实在地底下呆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