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马车依旧晃晃悠悠,车内略显昏暗,夏时泽却觉得这段路越长越好。
  前面赶车的吁了一声,“大人,到了。”
  夏时泽如梦初醒般起身,睁开眼。
  “还不舒服吗?下去透透气或许就好了。”楼双随手给夏时泽把了个脉,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应该就是被马车颠到了。
  兄长医术这么好,或许已经知道我是装的了,夏时泽这样想,他有些忐忑地跟在楼双后面,忍不住又想,若是知道我装病,又不揭穿,那是不是说明,兄长是故意纵着我。
  这个想法让夏时泽眼里带上笑意,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他亦步亦趋,跟着楼双穿过内卫阁的院子。
  到了地方,就见冯仪一路小跑着进来了,嘴里嘟嘟囔囔的,“大人的伤可是好了,我本想去大人府上探望,但下人说大人去别处疗养了,这才没探望成。”
  他一进来就看见楼双身边坐着的夏时泽,不禁疑问,“这位是?”
  “我表弟。”
  “可是要在内卫谋个职位?”冯仪问道。
  “这倒不用,是这孩子听说我遇刺,忧心我,这才跟过来,平时也只在我这儿呆着,并不四处行走,拿着我的腰牌就是了。”
  冯仪则开始七想八想。
  这表弟人倒是挺好,但我们老大叫楼双,表弟会不会叫楼三?感觉听起来不是很好听,干脆冲夏时泽一行礼,“还不知如何称呼公子?”
  “称我白冉即可。”夏时泽给他回了一礼。
  不叫白三或者白仨啊?
  有点可惜。
  冯仪胡想八想完了也没忘正事,“大人,那个杜文心忽蒙大赦,放出来了,临走前吵着要见您,您看,要不要把他带来?”
  楼双点头,“我去趟昭狱吧,顺道审一下前几天的犯人。”
  说着起身,让冯仪带路,又回头跟夏时泽说,“昭狱那种地方,你还是别去了,在这儿等我。”
  夏时泽乖乖点头。
  冯仪在心里再次称赞,表弟可真不错,不跟他认识的那几个纨绔子弟似的,搅屎棍一般啥都要掺合。
  *
  杜文心在等,等他的恩人来,他站在牢门口不肯离开,在等那个清脆的,与他人不同的脚步声。
  他等到了脚步声,但是与上次不同,杜文心还是满怀期待地抬起头来。
  “大人近来可好?”
  楼双没有回答他,只是低着眼看他,“有什么话去值房说吧。”
  能看得出来,杜文心最近在牢里过得还行。
  面颊上竟然长了些肉,因为即将出狱,穿了件旧长袍,瞧着是个文人该有的样子。
  到了值房,杜文心自己麻溜跪下了,把冯仪看得啧啧称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群士人平来不都是讲究一个清高,怎么今天跪这么利落?
  杜文心跪下后一言不发,就直直盯着楼双身后的冯忆。
  没法,楼双挥手让冯仪退下。
  冯仪心想,感情我又成多余的了。
  走前白了这姓杜的一眼,狗屎,就你事多。
  碍事的一走,杜文心就恭恭敬敬给楼双行了个大礼。
  楼双不解,“你跪我是何故?”
  “杜某深感大人之恩,这一跪是为谢恩,也为谢罪。”
  楼双更为不解,恩从何来啊?上次那一杯茶把他泼傻了?还是昭狱的伙食给他吃爽了?
  他短短地叹了一口气,“可还有话说?”
  杜文心点头。
  看他跪着一脸谄媚,实在碍眼,干脆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
  有话说我也不听了。
  杜文心拍拍衣服觉得是楼双手动让他平身,还高兴着呢,“多谢大人。”
  楼双彻底懵了,并感觉到了一丝欺负傻子的罪恶感,甚是不解,转头离去。
  第13章
  杜文心本想许诺,待他东山再起必报此大恩,却没成想恩人直接走了。
  他何德何能啊,竟然能碰上这样的贵人,想到这,不由得心中一酸,提腿就往外赶,他还有几句话没有说完呢。
  楼双转头就去提审犯人。
  杜文心也有耐心,一直蹲在外面等着,直到被冯仪发现,然后赶他出去,“好家伙的,杜大人你在这儿干嘛?昭狱里可不兴听墙角。”
  *
  楼双坐在石室中,看着身前吊着的三人,冷笑一声,缓缓道,“三位互相不认识吗?毕竟都有同一个主子。”
  上面吊着的人都带了哭腔,直吆喝道,“大人,我就是个底下干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楼双摇头,“不知道就算了,这个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你家大人的义子。”
  三人中两人一脸呆滞,唯有一人面带恐慌。
  楼双心中了然,上前两步,盯着他,“看来你知道。”
  “不是,我不知道啊。”此人惊慌失措,眼泪都出来了。
  楼双转身走到一旁的墙上,准备寻件趁手的刑具。
  他才不死心地哀嚎道,“我只是听说过,但没见过他啊。”
  “那就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都说出来。”楼双随手捡起根铁钎拍拍他的侧脸,“好好交代,免得多吃苦头。”
  那人眼中泛上几分恐慌,磨磨蹭蹭地说,“那个人,是个怪物,是个……祸星。”
  *
  楼双出了石室,走在前面,冯仪落后他半步,突然就发现自家大人开始加快脚步,深感不解,回头看去,就见杜文心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了。
  真可怜,有听说中举之后疯了的,没想到出狱也疯,放出去后还是赶紧找个好大夫看看吧。
  楼双一心想赶回去,出了昭狱,跨上马就走,冯仪紧跟其后。
  只剩下气喘吁吁的杜文心扶着自己膝盖喘气。
  他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从值守的内卫那领了文书,背着个小包袱,准备先去找个客店住下。
  但他刚出昭狱大门,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一股非常明显的视线。
  那不是窥视的视线,简直可以用坦坦荡荡若无旁人来形容,他只以为是自己打扮寒酸,走在街上惹人发笑,也没在意,理了理领口,继续走。
  直到冷不丁被一股巨力拽到小巷里,杜文心这才出了一身冷汗,不禁头皮发麻,怎么回事?
  为何才出昭狱就被人给盯上了?
  他倚在小巷的墙上,眼前人身量高挑,蒙面身着黑衣,垂着眼睛看人,单看衣裳料子和周身气度就不是一般人等。
  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过的夏时泽。
  杜文心暗道不好,但又看对方未持凶器,心里多了几分镇定,“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夏时泽问,“你出昭狱前,见了谁?”
  杜文心刚放下心,就又悬了起来,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坏了,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恩人来的,立马联想到各种官场阴私。
  杜文心得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想,有人妄图暗害指挥使,并准备以自己为突破口。
  于是他咬住牙,硬是摇了摇头,“没见什么人,只是照常规被问询了几句。”
  夏时泽咬着后槽牙轻笑出声,眼神直勾勾盯着眼前人,“撒谎,我知道你见了谁,现在只想问你,为何要见他?”
  杜文心直接视死如归闭上眼睛,一副我就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待他再睁开眼,威胁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大吃一惊,快步走到街上环顾四周,都未发现此人踪迹,也不敢多做停留,快步往附近的客店赶去。
  夏时泽则在往内卫阁赶,他时间紧迫,必须赶在楼双和冯仪回去前赶回去,免得被怀疑。
  他突然有些后悔,若是被哥哥发现我跟踪他,他是不是不会再与我亲近了?
  但又想想那个形迹可疑的杜文心,还是咬牙认了,反正我是在保护哥哥,好在他可以用轻功翻房越墙,抄近道,可惜了,这次赶时间,没问出什么。
  没关系,他已经记下这个人了,下次再问也不迟。
  楼双推门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夏时泽正乖乖坐在一旁捧着本书看,见他回来了,还倒了杯茶端过去,眼睛亮晶晶地说,“兄长辛苦,喝杯茶吧。”
  说着就拿起案上的扇子,凑在楼双椅子旁,给他扇风。
  楼双不由得心想,有个弟弟真好,乖巧又懂事。
  “瞧你这忙前忙后的,我是让你出来透气,不是让你找个活儿干的。”
  楼双笑着把夏时泽的扇子抽出来,放到一边,却看见他后颈处湿漉漉的,像是刚出过汗。
  他从袖中抽出手帕,“把头低一下。”
  夏时泽素来听他的话,也不问缘故,乖乖低头。
  “怎么在屋里也出汗?可还是眩晕?”楼双一边擦一边问。
  夏时泽愣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还是眩晕。”
  楼双有些着急了,把夏时泽按在旁边的座位上,开始给他把脉,但怎么把都把不出问题来,夏时泽的身体健康得很,一脚踢死一头野猪都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