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府。”石子濯吩咐道。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便往前行去。
  车厢之内有些微微的颠簸,景俟也看向石子濯手中的梅花:“这梅漂亮,哼哼,送梅花的人更漂亮吧?”
  石子濯眼神扫过景俟的笑靥,晓得他是在假意吃醋。这种乱吃飞醋的神情,景俟做出来,倒显得灵动,石子濯不由心中一笑。
  恐外间车夫听了去,石子濯低声道:“不及殿下千分之一。”
  声音压低,就平添几分郑重。
  然而,景俟不解风情地笑道:“又在自夸?”
  他伸手揪下一朵黄梅花,别在石子濯鬓边。狰狞冷肃的面具上顶着一朵梅花,衬得那双凤眼都温柔了三分。
  “路途无聊,不妨找个乐子做耍?”景俟不怀好意,“本王摘一朵花,你猜对了瓣数,本王便脱一件衣裳,你猜错一次,你便脱一件衣裳,如何?”
  石子濯淡淡道:“又是猜谜,好没新意。更何况,梅花瓣数不过三五之数,随意猜到,那就不好玩了。”
  “哦?”景俟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石子濯微微一笑:“不妨如此,这一枝梅花上有近二十朵梅花,而我和你的衣衫之数和为十五,我们就从上到下取十五朵梅花,我吃些亏,若是花瓣数为奇数,殿下便问我一个问题,若是我答得让殿下满意了,你便脱一件。反之亦然,如何?”
  “好啊。”景俟欣然道,“这般也好,将梅花留在枝头,到了府中,插在花瓶当中,也好观赏,省得本王辣手摧花。”
  石子濯只当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看向花枝最上端的一朵梅花:“第一朵花为三瓣,殿下先问。”
  景俟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刁难刁难你——你说同季殊归是知己,究竟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第38章 按捺不住
  石子濯打了个太极, 将这个问题又抛回给景俟:“这个问题,殿下不该问我吧?你才是同他青梅竹马之人,怎么还问我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这时候怎么不说你就是我了?”景俟也不上套, “我们可是约定好了, 你答得我满意了, 我才脱一件, 你将问题抛给我,我可就不脱了。”
  石子濯微微笑道:“殿下既然心中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何必又来问我?”
  “本王就是要听你说,”景俟心头不爽,“你说他是知己之时, 本王都想拔刀……”
  “这般大的醋劲儿?”石子濯握住了景俟的右手,他的这只手在微微发抖,“你在怕什么?”
  景俟眼珠黑沉沉的:“分明你我才是最亲近的人, 怎么他倒有个‘知己’的名头?”
  石子濯微微垂下眼睑, 声音几不可闻:“殿下待我,可不像说得这般好听。”
  景俟道:“我若是全然和盘托出, 又有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亲自挖出我藏着的秘密么?”
  石子濯的眼神一变,果然最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亲手找出景俟所遮掩的东西,比被他直言相告,更令石子濯兴奋。
  石子濯笑了:“好,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我对季殊归半分真情也无。”
  “爽快。”景俟利落地解了外氅,“第二朵是偶数,你来问。”
  石子濯既然打定主意要亲自找出景俟为什么不肯承认他就是自己, 便不会再问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殿下在杜介死的当晚,前往西厢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可是——”
  他一句话还未曾说完,马车忽然一晃,急急停驻。马嘶鸣一声,景俟直接撞进石子濯怀中,石子濯死死握住椅背,喝问:“生了何事?”
  马夫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王爷,前方清道。”
  “什么人来,这么大排场?”石子濯道,“本王的马车都过不得么?”
  马夫回道:“瞧着是军中的人,小人这就叫他们让道。”
  景俟从石子濯怀中爬起来,一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一手胡乱揉了一把石子濯的胸口。
  石子濯撩开窗帘,往外瞧了一眼。果然如马夫所说,有两队戎装之人手持戈矛列在道路两侧,将百姓和车马往路旁驱赶。
  景俟戴着面具的脸也凑过来:“在京中执戈,也就那几支军队了吧。”
  有此殊荣,皆是有从龙之功的那几支。但那几支为了彼此区别,戎装皆有所不同,石子濯仔细瞧了瞧这一支,却不曾认得究竟是谁的部下。
  “你认得这身衣服否?”石子濯问景俟。
  景俟好整以暇:“你都不知,我如何得知?”
  “什么叫‘我都不知’?”石子濯反问。
  景俟一笑,摸了摸他脸上擦痕:“你不是说,你我本是同一人,却分了两个肉身来,是因为前世今生。既然你笃定我就是你,那么必然你是前世,我是今生。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知道呢?”
  “我瞧着你所知并不比我更少。”石子濯哼了一声,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既然你我都不认得这支军队,想必就是从前不曾有过之事。”
  重生之后,别处也发生了变化。石子濯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不由心生担忧:既然我能贿赂鬼差,焉知他人不能?
  马夫在前方和军士争执不休,抬出王爷大名都不肯大路放行,看来来人不但排场不小,做派也大。
  景俟将石子濯撩起帘子的手拉下来,窗帘便又垂了下来,马车中又重归朦胧。
  景俟解着自己的腰带:“少不得要周旋,你脸上伤痕不便解释,你我快快换来。”
  石子濯也晓得是这个道理,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个中衣,也没了方才你一问我一答的闲情逸致。
  他脱完之后,才见着景俟不紧不慢地解着衣带,那眼神却早钻进了石子濯衣领里。
  石子濯也坦坦荡荡看回去,伸手拽住景俟的衣带一抽,便将那“半天都解不下来”的衣带抽了出来。
  “殿下倒是不着急,”石子濯环住景俟的腰身,将他的外衫褪了下来,“属下帮你。”
  景俟大大方方张开双臂,叫他伺候:“好啊。”
  石子濯也不惯着自己,又是三下五除二,便将景俟脱得也剩个中衣。
  景俟一边叫冷,一边去拿石子濯脱下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
  石子濯穿好之后,一转头便看见景俟在嗅自己的袖子。
  石子濯问:“有味道?”
  “有体香……”景俟笑嘻嘻说了一句,又正色道,“你实话跟我说,杜介的首级,不曾蹭到衣袖上吧?”
  石子濯没头没尾地说:“你看到了。”
  “本王离你这般近,又不瞎。”景俟道,“你将杜介的头藏在马车底下,再来找栾元魁的茬,大摇大摆出府来到季殊归府上,临行时,用脚将杜介的首级踢到角落,嫁祸给季殊归。你就不担心今日被丁匠发现,怀疑到你头上来?”
  景俟说完,眯起眼睛道:“你不会想要嫁祸给我,叫我背锅吧?”
  “你心中不很明白么,若是叫你背锅,你早就在诏狱了。”石子濯道,“季殊归要办赏花宴,他家却没有那么多能工巧匠,这两日必然要从外间请人来,人多口杂,未必就能怀疑到我头上来。若是赏梅宴那日再做手脚,恐怕眼睛更多,尤其是车马停放之处,变数太多。再者,首级上浇了草药汁液,两日后才会散发出腐臭腥味,而我已然看过,那首级最后落处,如无意外,两三日不会有人察觉,你放宽心便是。”
  景俟便道:“既然周全,那么……”
  他话不曾说完,便听外间有人高声道:“王爷,得罪了,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景俟住了话头,不悦喝道:“尔奉哪个之命,这般大胆?”
  那人道:“我奉征西将军之命开道,纵然是王公贵族,也绝不让道!”
  景俟又问:“征西将军是哪个?本王怎么从未听闻?”
  那人大声回道:“将军姓月,单名一个重字。”
  “什么劳什子月重,本王闻所未闻,”景俟更加不虞,“你只管叫他来跟本王对峙,这条大道,本王还走定了!”
  马夫得了令,立刻驾起马车,朝那几位拦路军士撞去!
  军士吃了一惊,不敢当真去刺王爷的马匹,只得往旁侧让开道来,马车便在周遭人等的议论声中向前冲去。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仗势欺人了?”石子濯好整以暇,“往日定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我猜猜,这位月将军,你们认识吧?”
  景俟笑道:“真是瞒不过你。”
  “原来殿下对我说谎也不脸红心跳,”石子濯淡淡道,“我还当殿下当真不认得这身戎装。”
  景俟调笑道:“你来摸摸,本王心跳不跳——我可不曾扯谎,这身戎装,我是真没见过。”
  石子濯心思通透,转眼之间便几乎全然明白过来:“那天西厢相见之人,不是这月将军,便是月将军的部下,是也不是?”
  “不错,”景俟道,“正是月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