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都去读书,去读不能科举的书,这世界这么大,不能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贺存说完,沉吟片刻,“过两天我去打听一下临安县的学府,等问清楚了,你们都去读书。”
  与即将踏上一条不归路的各位小崽崽不同,贺轩面上虽带着笑,但那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在他看来,情况并不乐观,后续的事实也验证了事实确实如此。
  次日,早早进城的贺轩先去崔玉推荐的店里购置了一批碗筷、茶具等日常生活用品,几个小崽崽看看这个,拿拿那个,眼见那双小手摸上了那个贵一点的杯子,店里的小伙计心惊肉跳的。
  等余姨娘挑选好家里日用的东西后,贺子安拽着一边椅子上偷闲的贺存往里走,“爹爹买,爹爹——”
  “买什么?儿子想买什么?”贺存一把将刚到膝盖的小人抱起来。
  “猴子。”贺子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爹爹,孙猴子变成杯子了,我们把他买回家。”
  “真的,那我赶快去看看。”两父子对着一个杯子嘀嘀咕咕的说着,这一切再此刷新了韩则对老师的的认知,他好像永远都看不清老师,例如他毫无保留地收留自己,不为仕途的要求大家去读书,愿意花时间听弟弟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将那个杯子买下后,看着贺子安抱着新杯子爱不释手,贺存又让大家去挑选自己喜欢的杯子,刚开始还有所犹豫的韩则和贺修文见余姨娘也出声赞同,只得去挑选,结账时,贺存看着越来越奇怪的杯子,陷入了沉默,杯子嘛,能装水喝就好,外形什么的不重要。
  可是那个像老树桩一样枝桠横飞的,喝水时真的不会戳到脸嘛?果真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了工匠的奇思妙想!
  带着几筐子锅碗瓢盆打道回府,刚出城门,又撞见了熟悉的面孔,这放荡不羁的络腮胡,当真是人见人愁啊。
  “呦!小兄弟又见面了。”赖虎粗声粗气的打着招呼。
  贺存勒停了牛车,捡起身边新打的白酒递了过去,“过几天我搬家,过来吃饭啊,我住白云村。”
  白酒的清香幽幽入鼻,赖虎深深吸了一口,爽朗大笑,“你小子有点意思。”一只大手像蒲扇一样啪啪拍到贺轩瘦弱的肩膀上,打得贺存一个趔趄,往前扑了一下,赖虎连忙抓住他得后领,像拎一只小鸡仔一样把他拽回身边。
  “你这身体不行啊,改明儿我兄弟带你练练。”
  “咳咳咳——那就多谢兄弟了。”贺存喘着粗气感谢。
  贺子文起身走到牛车边上,眼里盛着担忧,软糯糯喊道:“爹爹。”
  赖虎扫了一眼几个对他抱着敌意的崽崽,语气中藏不住的艳羡,“你小子有福气啊,这都你家崽。”
  “对啊,都是我家乖崽。”贺存立即显摆。
  赖虎身后的一众单身汉,看着牛车上的四个奶孩子,化身为酸鸡,真诚贺喜。“ 有福气。”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他们这群收受保护费的单身汉只怕没机会了。
  社牛上身的贺子安走走停停凑到贺存身边,挤掉贺子文成功上位,趴在贺存肩头,“蜀黍,你的胡子好好看。”
  “真的嘛?别人都说不好看,你要是骗我,我可是要打人的。”赖虎板着脸,故作严厉。
  “那可真是——太好看了!和孙猴子的一样,孙猴子可厉害了。”贺子安伸着手求抱抱。
  第19章 第 19 章
  一众大老爷们就看到自家说一不二,打人不眨眼的老大,红着一张老腊肉般的丑脸,手足无措的抱着一个又软又香的人类幼崽。
  临别之际,赖虎笑道:“行,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改天一起喝酒。”
  见人牛车都走远了,才突然想起自己正事没来记得问,他虎着脸,好不知羞道:“你们打探到没?牛车上那个女人是谁?”
  要是贺存一早知道他的打算,这兄弟不做也罢!哼!敢觊觎他的姨娘,果真是狗男人!
  这次回村,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朝贺存打着招呼,不少人的视线朝牛车上的筐子里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就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日时光就这样恍恍惚惚的度过了。
  晚上等三兄弟商量好搬家日子以及院子里地板砖一事,屋外静悄悄的,往日里两个小崽崽不是在床上撒泼学狼嚎,就是在吵架生气,找贺存主持公道,今儿倒是一反常态。
  一进门就看床上的四个崽崽挨着睡得呼噜呼噜的,大一点的韩则和贺修文睡在两边,中间的躺着的不正是他的两个小崽崽。
  借着月色,在一片朦胧中看到这几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小崽崽,贺存心底一片温暖,他又重新找来一床新被子给他们分开盖上,帮着整理了四个崽子脱来堆在床脚的衣服。
  月色如水,倾斜而下,在草丛的虫鸣声中,夜晚的村庄格外静谧、惬意。
  转而在韩则卧室里睡觉的贺存难得的回想起了以前的生活,就像隔着一层薄雾一般,那些天塌了般的痛苦变得模糊不清,再回首,只剩下藏在心底的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
  次日,吃完早饭,贺存便带着几个孩子去河边捡鹅暖石,四个崽崽在浅水滩边上,刚开始还学着捡石头,捡着捡着,就被搬开的石头里跑出来了小螃蟹以及一些水虫子吸引了注意力。
  斗志昂扬的贺子安特别勤快,小手里都是个头大小差不多的扁石块,等他费劲搬开的石块下面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先是吓得他往后一耸,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而后看着冲他挥舞着大钳子的螃蟹,一动不动,敌不动我不动!
  僵持半天后,看着螃蟹转身要走,贺子安看了看手里的扁石块,直接扔了过去,螃蟹受惊,隔空发战,挥动着他的钳子,很是耀武扬威,贺子安先是一愣,然后砰砰砰的将手里的石头全部扔了过去。
  一阵飞石乱舞,螃蟹四处逃窜躲避,好像在说你不讲武德。
  贺子安好像找到了胜利武器,蹲着藕节似的小短腿捡石块将大螃蟹堵在石头城中,筋疲力尽的螃蟹不再动弹,壳子前面的小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的,就看着眼前这个不讲武德的人类幼崽!
  “你被关住了,把你压在五指山下。”贺子安蹲下看着他,一个人对着一只螃蟹嘀嘀咕咕的,“你不能动了哦。”
  说着说着,像是培养出来感情一样,不知危险的贺子安见它不再乱跑了,伸手就想去摸它。
  还在低头捡石头的贺存被一阵的震耳的哭喊声吓回神。
  “哇——爹爹——”
  一声比一声凄惨,贺存几步飞到神色慌乱的贺子安身边,只见他右手上挂着一只螃蟹,因为他的甩动,螃蟹钳子深入皮肉,一阵青红。
  见到了自家依靠,迟来的恐惧和委屈悉数袭来,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一边伸手要抱抱,一边看到手上挂着甩不掉的讨厌东西,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别哭,我看看这么了?”
  另外三个崽儿听到声音,扔掉手中的石头跑到贺子安身边,不明所以的看着一阵哭爹喊哥的小弟,都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螃蟹,贺修文伸手就准备把螃蟹拽下来。
  “哎哎哎!修文,可别这么拽,我来,我来。”贺存赶紧将人抱到水边,将螃蟹带手浸入水中,水像是给了受尽欺负的螃蟹安全感了,它松开钳子,撒腿开跑,抱着贺存脖子干嚎的崽崽看着眼前恢复如初的手,看了看溪水中早不见踪影的螃蟹,一时止住了哭声。
  “爹爹,跑了?”
  “对啊,它惹不起就背着钳子跑路了。”贺存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没破皮,只是被夹红了,帮他吹了吹,小崽子注意力一转移就开始就不再哭闹,“这个是螃蟹,下次在被夹住了,就把手放在水里,一会儿它就放手了。”他对几个小崽崽,认真交待。
  虽然不地道,但是很搞笑,他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哈崽居然被螃蟹夹哭了,贺存轻笑着,“子安刚才怕不怕?”
  “怕。”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刚哭过的小家伙泪眼巴巴的,现在是最乖的时候了。
  “下次不要轻易动手,知道不?”见他没什么事,贺存将他抱到一边,转身又去捡石头。
  一个人待着无聊的贺子安,看了看认真工作的爹爹,又看了看他那只受伤小手,本来想跑出去的脚步停滞在原地,可是真的很无聊欸!
  蹲在原地的贺子安一个人了无乐趣,手指一痒,又开始搬石头,查看石块下面是不是又有螃蟹,看着奇形怪状的水虫子爬出来,贺子安吓了一跳,往后一仰,一个屁股墩儿径直的坐在地上,半晌没动静。
  “哥哥,哥哥——虫子。”贺子安迈着小短腿噔噔跑到贺修文身边,指着那边的石块,吐字含糊不清。
  “嗯。”贺修文条件反射般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才放心道:“一会儿哥哥给你抓,你不要动手。”
  听到有人给他抓,贺存乖乖的点头,老老实实的跟在贺修文身边,声音时高时底下,绘声绘色的给他讲解刚才自己与一只螃蟹之间的生死博弈,全然忘记了刚才那个哭红了眼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