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西屋的大床上,穿着薄衣的两小孩,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也不知怎的,贺子安哼了一声,“才不会这样,我不理你了。”
  随即翻身钻进被子里,动静大得一边看书的贺存当即放下手中的书,看了过去,只瞧见床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鼓包,还有不大不小的抱怨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被他们俩这么一闹,贺存也收了书,走了过去。
  弟弟这个小憨憨就是故意的,贺子文伸长他的小短腿蹬了他一脚,小鼓包不服气的闷哼一声,又朝床边拱了拱,“我才不给你说,我明天给修文哥哥说,不给你说。”
  小孩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气呼呼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也不看地上有没有鞋,就要下去,贺存见状,立即伸手将人捞进怀里。
  “爹爹,修文哥哥,我去找修文哥哥。”不安分的贺子安在他怀里扭来扭曲,活像一条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猪儿虫。
  “哥哥已经睡下了,我也想听,你先给我说,明天再给哥哥说。”贺存将小团子塞回被子里,去了外衣也躺在床上听他天马行空的追鱼经历,都不用贺存哄,上一秒还吵着明天要去捉鱼的崽崽儿,下一秒再看人已呼呼大睡。
  早上的空气中还带着几分寒气,每日早起锻炼身体的贺存,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远山上瘴气上上下下。
  等大家陆陆续续起来,厨房里已熬好了红枣小米粥、鸡蛋薄饼,长跑回来后,闻着香味赶到厨房的贺存,看看灶台上的丰富的早餐,胃口大开。
  一进门就见到韩则帮着乖乖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贺子文穿衣服。
  “弟弟,手从这里穿过来,这里。”急得满头大汗的韩则看着软乎乎的弟弟,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他了,可是还没睡醒的贺子文将手揣进袖子里就不动了,等韩则找到另一只袖子刚抬头,人就要摇摇晃晃地朝他倒来。
  韩则赶紧将人抱住,一边帮他穿着衣服,一边劝道:“弟弟不睡了,一会儿该吃早饭了。”
  怀里的人软乎乎地靠着他不吭声,韩则手忙脚乱的帮他整理着衣服。
  靠着门看了好一会儿的贺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接手了剩下的事,“辛苦了,小家伙。”
  “老师。”韩则立即拱手行礼问好,“刚才我看到弟弟起来了,怕他着凉就进来了。”
  “嗯,谢谢你,家里没有这么多规矩。”贺存拉着贺子文的手就朝袖子里塞。
  穿好贺子文的衣服,贺存直接将还在被窝里中熟睡的贺子安捞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将衣服给他套上,看着自家老师堪称粗暴的动作,小韩则眉头越皱越紧。
  “老师,我来给弟弟穿衣服吧。”看得心惊胆战的小韩则,将半睁着眼、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贺子安接了过来,轻手轻脚的给他穿上衣服。
  原来老师也会有不擅长的东西,韩则抱着小小软软的贺子安出去,又撞见到老师给子文弟弟擦脸,弟弟连连向后仰头,一张小脸被搓得红红的,虽不知缘由,但看上去已经是十分清醒了。
  “去看看修文哥哥起床没?”拍了拍贺子文的屁股后,贺存直接从他手中将子安抱了过去,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看完全程的韩则再反应过来了时,温热的毛巾已经盖到了脸上,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但是盖在头上的大手,却让人格外安心。
  不等他多想什么,贺存拍了拍他的屁股,“好了,快去吃饭。”
  感受到屁股上出传来的轻微触感,韩则手脚僵硬地朝厨房走去,他又不是幼崽,老师真的是……
  如同复制粘贴一般,几个崽崽在贺存手下起床洗脸一条龙服务,然后乖乖去吃早饭。
  鸡飞狗跳的一顿早饭过后,贺存提上新买回来的漆,捎上了那两盒新买的糕点以及一壶酒,带着韩则去了里正家。
  第15章 第 15 章
  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韩则只见开门的大汉一脸憨厚,身材魁梧。
  “贺家兄弟。”林松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挠了挠头,侧身让出位置,“快进来。”
  “谢谢,林杨兄弟在家吗?”
  “嗯。”壮汉点了点头,随即朝耳房喊了一声,不多时里面钻出了一个满身木削的瘦高个。
  “贺兄弟里面坐。”林杨不动声色的扫过他身边的小男孩,朝他招呼道。
  进了里屋,林杨一边倒茶,“西边那几家出了点事,我爹等会儿回来。”
  “麻烦了。”贺存接过茶放在一边,“这是我昨天买的漆,你看成色如何?家具就麻烦林兄弟多费心了。”
  “这是自然。”林杨接过手去,打开看了看,很是满意。
  贺存想了想自己还没什么进度的种田大业,由于瘴气横生、植被茂密,亚热带气候导致的高温多雨,空气潮湿闷热,岭南的条件着实艰苦了些,地广人稀是真的地广又人稀啊!
  “林兄弟,我看白云村并没有多少土地可供种植,临安县其它地方也是如此?”贺存存了心思了解。
  “都差不多,因为瘴气会下山,所以大家都不太敢靠近后山黑森林,除去山脚一带,能种田的基本上只有这些了。”林杨抬头看了他一眼,目色中带着些许不理解,求证道:“你想种地?”
  “嗯,有这个想法。”他屈指敲击着桌面,转而问道:“如果我自己开辟荒地,是否可以拥有地契或者这方面有什么其它要求吗?”
  “县令鼓励开荒,新开的荒地办理手续后,五年内无任何赋税要求,之后按最低赋税处理。”林杨转而说起,“其实这个告示颁布后,不少人踊跃一试,可惜效果并不好,每到雨季山脚那一片,基本上不能进人。”
  贺存不死心,“影响这么大?”
  见他一脸跃跃欲试,林杨再次提醒,“你可不要轻视这瘴气,即便我们村已经退离黑森林很远了,但每年还是有不少人瘴气中毒。”
  见他依旧不死心,林杨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把后果说对?
  不等林杨再开口,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冲进来一个小胖墩,慌张喊道:“林松哥,村西的人打起来了。”
  两兄弟听到这话,翻身就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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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们村的人,你自然偏袒他们——”
  “姓严的,你要不要脸?我们这些泥腿子没你们清高,没读过书,却没你们这么不要脸!你儿子要进山,腿长在他身上,你自己不管,这进了山,受了伤,这么怪在我儿子身上?”
  林二婶护着自己的儿子,毫不胆怯地大声挖苦道:“你要不要脸!怎么几日不读书,就不知礼义廉耻,连脸都不要了。”
  姓严的妇人气得面红耳赤,隐隐有昏倒之势,但到底曾经也是贵为朝廷命妇的女人,看到这么多人,始终放不下脸面和粗鄙的乡村妇女吵在一起。
  拿着手绢的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看到身边眉头轻锁的女儿,她眼中划过一抹得意,转而理直气壮,“要不是你儿子居心叵测,天天到村西走动,我能放心让他跟着你们进山?还不能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可笑!还妄想娶个大家闺秀,活该是无人要的泥腿子!”
  这几句话简直就是将林二婶的颜面放在地上踩,只见她胸口一阵起伏,看了看对面的姑娘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看她,心里那个气啊!反手死死掐了站在身后的大儿子一把,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没再说出去。
  自以为得胜的严夫人自得又傲慢的扫了一眼,等大夫从里屋出来,她才着急问道;“许大夫,我儿子的伤?”
  一身白衣的年轻大夫闻言,抬头看了眼,漫不经心道:“放心,死不了。”
  听到这话,一脸疲惫的里正松了口气,死不了就好,不然这事遇上个讲理的还好,可偏偏是最喜欢胡搅蛮缠的严家。
  围观的众人也送了口气,虽然他们看不惯村西的这群罪臣之后,但也没坏心眼到盼着别人早早西去。
  “我再重申一遍:所有村民不要轻易进山,万一遇上什么事,后果自负!”林大河厉声告诫,带着严厉的眼光的扫过林二婶一家,随即看向严家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厌烦。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下次还有人告诉我谁又进山了。”林大河哼了一声,“自己的手脚管不住,不要了也好,省的一天到晚怪别人。”
  严夫人听到这话朝着里正就是一个白眼。一路飞奔而来的林松,气喘吁吁地赶到林大河身边,那身材魁梧又一脸凶样,让严家人都沉默着后退了不少。
  再等林杨、贺存几人赶到时,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
  随后赶来的林杨打量了一番在场的众人,出声询问,“爹,怎么回事?”
  林大河摇了摇头,朝林二婶示意了下,几人聚在一起,一道回了。
  眼尖的严夫人看着人群末尾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眼中划过几分不可置信,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那个孩子早死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