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苏萋萋自然而然在梳妆镜前坐下:“未带随侍,借你的人用一用。”
  “出去!”徐正额头上青筋隐隐暴起。
  苏萋萋最讨厌他这副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二话不说,直接扔了梳子,起身向外走去。
  出去就出去,她倒要看看她这样出去了谁声名狼藉!很有可能是两人都名声扫地!
  但在他府上,肯定是他先跟他的娘子撕起来!
  就在苏萋萋踏出房门的一刻,徐正猛地伸手一抓,将她硬生生拽回来。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等着!”
  ……
  三不拘谨的站在帘子外。
  都不敢相信主子昨晚‘留’了皇后娘娘过夜,他以为相爷他……
  重要的是,若不是他反应快,皇上昨晚就去坤仪宫了!
  三不有些云里雾里的站在外面。还弄不懂现在的形势。
  大人和娘娘和好了?
  不应该啊,那二十多年也太儿戏了?
  没和好?可昨晚两人在一起。
  这个院子,以前只有皇后娘娘来过,现在也只有皇后娘娘来过。
  大人肯定对皇后娘娘不一样,可……
  三不以前就是伺候娘娘的,娘娘每次来都是他接,娘娘在宫里的一切都是他打理。
  那时候他风光无两,都怕自己伺候得太好,等大人登基后,他被当太监抓进宫里。
  如今阔别多年,他又在这个院子里伺候上了女主子,心里怎么就……怎么就……
  “三不,你老了不少,如今也成家了吧。”声音和蔼。
  三不立即隔着帘子拱手:“托夫人的福,奴才家人都好。”
  “那就好。”苏萋萋不喜欢红色的宝石:“换蓝色的,孔雀蓝。”徐府有一件蓝色头面她一直很喜欢,当初分开的时候没有机会带走。
  “是。”
  苏萋萋整整衣裙,还是她以前穿过的鲜嫩料子,所幸自己现在还穿得进去,否则就要闹笑话了:“你们老爷去哪了?”
  “老爷有政事要处理,已经走了。”
  苏萋萋冷哼。
  蓝色冠带被抬上来。
  冠带以深海之蓝为底色,仿佛凝聚了千尺碧波下的幽光,一冠,六钗,每一根钗上都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
  精致的不是宝石,而是海鸥造型的钗身上,点在海鸥眼睛上的蓝宝,好似翻涌起了头冠上的浪花。
  浪花一簇簇有一颗颗珍珠衔在镂空轻颤的掐丝上,走动间,波浪潺潺。
  就是容貌不在了,单这套头面都能为脸挽尊。
  苏萋萋年轻时喜欢它,年纪大了一样喜欢它,二十多年了,它依旧那么美,等她去了,或许它还是老样子。
  可那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它在她手里,以后在她儿媳妇手里,以后的以后啊,还可以在她墓葬里:“戴上。”
  “是。”
  “你们在四皇子那里最得用的人是谁?”
  三不瞬间垂下头,头冠都不看了!
  苏萋萋转过头,蓝冠摇摆,美不胜收:“问你话呢。”
  这,这,您都要走一件成套的宝贝了,就不能明天再发难?三不直接跪到地上:“回,回夫人,您是知道的,奴才只是伺候老爷夫人起居的奴才,不知道外面的事。”
  苏萋萋高兴,就有耐心:“找个知道的过来。”
  “都……都当值去了。”
  好啊!敷衍她呢!苏萋萋气得美丽的珠宝都不能抚平她的愤怒,起身回宫!
  ……
  徐夫人听说今早三不开了库房,那边取走了一套蓝宝头面。
  徐夫人瞬间攥住帕子,心仿佛被人敲了一下:“女子用的那套?”
  “是。”
  “谁用了?”
  “没听说。”
  那:“相爷送谁了?”想到这种可能徐夫人才冷静几分,相爷在外偶有人情往来,若是很好的友人开口,也会送出些女子用的东西。
  但多数时候这些女眷都会向她表示谢意,也会回赠同价值的东西。这是谁家友人的儿郎要娶哪家的千金,准备了这么好的东西,自家没有还求到相爷这里。
  徐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羡慕,她成婚的时候,大人也曾为她备下不受人非议的嫁妆……
  徐夫人眼里的甜意还没有升起,便掩了下去。
  她也不急了,总之谁家得了东西,都会下帖来道谢,到时候可要好好换上同等价值的东西才好。
  毕竟那么好的头面。
  第070章 老对手
  林之念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出了门。
  第一批印刷书籍出炉,她需亲自去坐镇。
  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跟几位夫人周旋,说到生意这些夫人们都很谨慎。掌一家财权的主母,谁又真的好哄骗。好在结果是好的。
  汴京城临近郊外的小作坊组成的村庄街道上。
  纪缺早已等候多时,殷勤地伸手欲扶夫人出来。
  春草推开他的手,她们夫人自己下。
  纪缺觉得不好。他来。
  春草不。
  林之念看着他们闹,笑了,下车,刚好看到在隔壁包子铺旁吃包子的人。
  徐不歪怔愣,微微颔首。
  林之念没想到会遇到他,这么早?亦礼貌点头,便收回目光:“好了,进去了。”大清早就这么有精力。
  “夫人,你看她。”
  “夫人,明明是纪公子多此一举。”
  徐不歪沉默着,直到一行人全部离开,他手里的包子还在手里,那抹笑着的身影好像还在眼前。
  他——只是想确定一下,也许那时候只是错觉。很多事情,本就容易出错,需要一再核实。
  更何况是,他不合时宜地,日思夜想那双眼睛,或许,只是那天阳光太好。
  所以他坐在这里,果然再次见到了她。
  却再次忘了是来做什么。
  这一次,甚至没有第一次见她时的华丽服饰,没有那天过于迷眼的阳光。
  她在一片隐隐的杂乱中,从车上下来,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初升的太阳。
  徐不歪苦笑,不禁放下包子,好像,有些事没有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那一眼……也不是错觉。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刚刚的人,陆府大夫人,夫丧。后来陆尚书主撑两房,育有两子,但听说陆大人跟她关系一般,两人并不亲近,而且这几年,陆大人开始议亲,若是顺利,定是位世家贵女。
  贵女,未必会再让陆大人‘接济’这位大夫人。
  徐不歪更无奈的发现,短短几天,他查了这么多。
  甚至包括,她今天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也真的出现在这里。
  徐不歪低头,平静地将剩下的包子,一个个放入布兜里,他的动作很认真,每一份食物都被厚待。
  他也确定,他想娶她回家,可以他的身份,他母亲未必同意。
  如果母亲不同意,他现在的任何接近,都只会唐突了她。
  还要想想办法。
  徐不歪笑了,布兜抛起,又稳稳接住:“早,张叔。”
  “早小徐。”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
  “纪公子才貌无双,不看您的人才奇怪。”
  纪缺还是觉得眼熟,可他认识的人不会天不亮就在这种地方吃饭才对。
  林之念转头,想问他是不是说徐大公子。徐不歪在城外军营当值,早晨在这里吃早饭很正常。
  掌柜和几位管事已热情地搬了一摞摞书出来:“夫人……”
  “都是按您的要求印的。”
  一本本散发着墨香的《三字经》、《中庸》和《千字文》整齐地摆放在案几上,像一个个等待着检阅的士卒。
  林之念脸上的笑容更浓,看着它们,像看一场文明的生机。
  借助工具在攀爬,生长得越发茂盛。
  若是以后盛行书、刻随葬,即便战火纷乱不断,千年万年,也能挖出一部部经典,文明代代延续。
  林之念打开一本,摸索着它的质地,每一张每一页,字迹清晰,字体圆润饱满。
  纪缺蹙眉,看了一眼便放下,他本来就不支持,现在依然忧心忡忡:“夫人,没有风骨的字,我的意思是千篇一律的字体,会有人喜欢?”他肯定不喜欢,他们府上收藏的,要不是就是名家手迹,再不然就有很高的可用价值。
  即便在商言商:“这能赚到钱?真正的大族子弟不会买,小农小户买不起,饭都吃的费劲,谁家供书生,而且中间层的书生,刻苦的自己抄,不刻苦的十分少,这样少之又少的客源,就更不要提我们的维持成本,一年根本没打多少银子入账。”
  林之念笑着:“跟我讲起生意经了。”
  纪缺陈述事实,这么多书,运输都是成本,都要靠其他产业背:“咱们竞拍时的标价是五万两银子,最后成交价区区一千两,差距也太大了。更不要说,这一千两还有不少人家不愿意出,只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出来抵了这一千两,可事后您还要给她们发分红,简直空手套白狼,套的一手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