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点点头道:“了然。”看了眼尉迟长庚,道:“咱们去会会这位刘大善人吧?”
  “他现在哪儿?”尉迟长庚问张氏。
  张氏说道:“他住在书房。”
  一提到书房,我突然想起来了,刚才那幅画像还留在尉迟的房间。
  “你们稍等,我回房间取画。”
  我来到尉迟房门口,轻轻敲了下房门,里面并无动静,看样子她已经离开。我推开门进去。
  猝不及防的,有人从暗处向我扑来,用匕首抵住我的胸口,悄声道:“别动。”
  我定了定神,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约么十八九岁的少年。
  我开口道:“想必阁下就是刘府的主人吧?我该称呼你为刘大善人,还是东华居士?”
  他不回答,示意我走进去,关上门之后,他指着书桌上的画,道:“萧郎君,你临摹的本事倒不小。说吧,为何要画我?”
  我笑了笑,道:“为了证实我心中的猜测。”
  “哼!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便不能放过你了。”刘静好阴森森道。
  “这是要灭口?你一介文弱书生,在自己家里搞点污糟之事,无非是伤风败俗。可杀人就不一样了。”我沉住气道。
  “事到如今,我有的选吗?”刘静好冷笑道。
  “你杀了我,外头还有一位呢,他武功可厉害。”
  “谁说我要杀你,我只是要你给我做人肉挡箭牌罢了。得罪了!”说着,他将我拉拽到一边,要拿麻绳捆我。
  我瞅准机会,将他推开,往外夺命而逃,一边跑一边喊:“尉迟兄,快来救……”没说完,我背后划过一阵疾风,接着背上感到火辣辣地疼。
  “我!”话音刚落地,房门被踹开,尉迟提着横刀闯进来,喝道:“竟敢行刺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尉迟将刘静好打翻在地,道:“给我老实点!”
  等将他捆好,尉迟赶过来看我的伤势,道:“幸好只是划破点皮,没伤到筋骨,小伤。”
  “可我觉得后背刺痛得厉害!该不会中毒了吧?”
  尉迟看了眼匕首,道:“刀口上的血迹是红的,应该没毒。”
  “那就好。”我长舒了一口气。
  这会儿,张氏也来到房门口,见到刘静好被制服跪在地上,惊呼道:“老爷!”
  刘静好抬头,刀了她一眼,眼神里透着厌恶与冷唳,张氏吓得噤声,怯生生地退到一边。
  我忍着伤痛,说道:“刘静好,本官乃回长安述职的彭县县令,而这位尉迟兄是彭县县尉,前羽林卫将军。我们原本只是路过借宿,无意插手你的家事,但你府上连死了两人,你又刚刚行刺本官,这事算是闹大了。你如实招来,为何要暗算我二人?那个伶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静好哼了一声,不肯开口。
  尉迟说道:“刘静好,你若不服,我便当着你家奴仆的面,扒了你衣裳动刑,你这身细皮嫩肉可挨不住拷打。”
  “这里可不是你们彭县,你们无权滥用私刑。”刘静好一脸傲然道。
  “好啊,那我现在就押你去见官,在公廨对你用刑就合法了吧?到那时,你不仅要被扒衣服,还要受全镇人的耻笑。”尉迟冷笑道。
  “我说。”
  刘静好
  我们刘家世代在青阳镇,也算是名门望族。
  作为三代单传的独子,我有延续香火的责任。当年成亲后,多年来,我膝下一直无子嗣,我们夫妻二人在此期间服过无数汤药,均无效。
  此时,族老们开始跟我提纳妾的事。后来,我们去了趟洛阳游玩,就有了喜脉。
  我和妻子喜极而泣,刘家总算有了后。
  我儿出生以后,一家三口过了十几年安稳日子。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前年独子夭折,妻子又因为痛失爱子撒手而去。
  就这样,在知天命之年,我成了孤家寡人。这也迫使我面临和当年同样的难题。
  族中见我无所出,想方设法往我这儿塞过继香火的人。
  原本我选中了刘二,后来发现他不学无术,好赌成性,担心他败光家产,于是将其赶出了家门。
  再后来,我发现有人在饭菜里下毒,企图谋害我,当即遣散了家中奴仆。
  我知道,这是有人在惦记我的家产。为了自保,我四处结交术士,修炼秘法,意外得到了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让我变回三十年前的样子。
  但我依然无法拥有子嗣,而且我现在的样子,也无法向世人解释。
  为了下半辈子的安宁,也为了守住家业,我决定炮制当年在洛阳的法子。
  如此,我便需要有人替我出面,再娶一房妻子,等她生出了孩子,伶人就宣布出家,然后离开青阳镇。
  而我作为孩子的师父,正式出面教习我儿。等孩子成人以后,我打算归隐山林。
  没想到那个伶人假扮我上瘾,想成为真正的主人。趁我出门,他要强占张氏,幸好被我的马夫当场撞破,未能得逞。
  回家后,我得知这个情况,就暗中在伶人的房间里下了大量麝迷香,然后打发婢女春娘送酒到伶人房间。
  我料那伶人的身子骨经不起这一晚的折腾,果然第二天早晨,他就一命呜呼了。
  再后来,就如你们所见。
  萧麟
  “你为了掩饰自己的隐疾,费如此多的周章不说,且害死了两条人命,值吗?”我叹息道。
  “人生在世,总要有代价和取舍的。事已至此,我并不后悔。”刘静好坦然道。
  尉迟不解道:“就算刘二不中用,你也可以从族中再选出可造之材来吧?为何要铤而走险?你就不为家族名声着想吗?”
  刘静好揶揄道:“像你们这种公卿子弟自然不会理解,当我放眼望去,族中无一人能担得起这份家业,心里是万分绝望的。家业是我祖上数代辛勤经营才攒下,凭什么让那些贪婪奸邪之徒占有?他们哪里配享用?我宁肯亲手毁了,也绝不让蠢货坐享其成。”
  我和尉迟长庚对视一眼,说道:“我理解你的苦衷,但你此举的确是有违人伦之道。况且假扮你的伶人和春娘皆因你而死,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尉迟站了起来,道:“外面天亮了。刘大善人,跟我走一趟吧,送你去县廨。”
  尉迟拉着刘静好离开。等二人出门后,张氏向我福身道谢:“多谢大人。”
  “不必多礼,烦请夫人将那婢女领走吧。然后再帮我请个郎中来治伤。多谢。”
  张氏点头离开。
  等他们一走,我强撑的身子终于熬不住了。我小心翼翼的脱下衣服,对着镜查看伤口。
  “划这么大一口子,还说是小伤?”我嘟囔着,想拿手帕擦血,却抻到了伤口,痛得呲牙咧嘴。
  此时,房门口有动静,我停下了动作。透过镜子发现,进门的人是李若薇。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感到很惊讶。
  我赶紧把衣服披上,道:“男女有别,请姑娘回避。”
  她走过来,直视我眼睛,道:“医者眼里无男女之别,我这儿有上好的金疮药,你敷上就好了。”
  “多谢,放这儿吧,我待会儿再用。”
  我穿好衣服,发现她站在原地不肯走。
  “你还是抓紧离开为好,待会儿尉迟回来了,你可走不了。”
  她不以为然道:“我可不怕他。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昨晚制服张氏时,我发现她是喜脉。”
  “喜脉?”
  她点点头:“不错,算日子大约有一个多月了。”
  “原来如此。”我感叹道。
  李若薇和我相视而笑。我看她的样子,比起一个月前初见时,多了一些朝气和爽利。
  “对了,我哥呢?”说这句的时候,我尽量把语气放得稀松平常。
  她答得也轻描淡写:“拿到解药就与我分道扬镳了,说是要去云游,他叫你别担心。”
  云游?这倒是白泽的一贯做派。
  “那我便安心了。”我点点头道。
  “话已带到,我走了,你保重。”
  “你还要这样在江湖上闯荡多久?”
  李若薇头也不回道:“不劳你挂心,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你以后来长安,若是遇上难处,可以来长乐坊找我。”
  她停下脚步,转身道:“别忘了,我身上可背着命案呢,你身为朝廷命官,不该与我走太近。”
  “我知道陆家人没死,你及时收手来得及的,我可以帮你。”我真心劝道。
  她狡黠一笑:“你少来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可是……”
  “走了,走了。”她摆摆手道。
  “李姑娘,后会有期。”我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再也不见。”
  尉迟长庚
  我把刘静好押入青阳县的县廨之后,在回刘府的路上,意外碰上卢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