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过,听说喜欢甜品的人,内心都很柔软。喜欢甜食的男子更是少见了。
  “非常好喝。”许玳安喝完胃暖乎乎的,一整天的疲惫都卸下了,软绵绵的困意袭来,他把外套随意披在身上,手托住下巴,眼睛半眯着望向沈确。
  就好像被驯服的野兽一样,乖巧地盯着自己的主人。
  沈确清洗杯具,把咖啡台收拾干净,大厅只留了咖啡区顶上的灯,橙黄的光晕四散开来,倾泻在他们两人身上。
  “看看雪吗?”
  “哪呢?”
  “靠窗的沙发那儿。”
  “行。”
  夜晚的雪,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绪,广袤的世界,纷纷扬扬的雪花,正在亲吻这个山野。
  “我家那里,很少下雪。”许玳安轻声说道,“只有山里海拔高的地方才能看到一些雪。”
  “你喜欢雪吗?”
  “喜欢吧。”许玳安低笑了声,“要不怎么说南方的孩子都向往北方的雪呢。”
  雪是沈确每年冬天最常见的事物,他在墙上呼了一口白气,一笔一划写下“沈确”这两个字。许玳安来了兴趣,也学着他呼出一口气,认真地在“沈确”的边上写下了“许玳安”这三个字。
  玻璃窗上,陈列着两人的姓名,许玳安这个简单的行为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确的心里,他的心跳在加速,他在犹豫。
  慢慢地,随着水汽散开,姓名也消失不见了,许玳安又上前呼出一口气,再次把两人的名字写上去,这次还在两人名字上方加了一个咖啡杯和松果圣诞树。
  许玳安绘画能力不行,歪歪曲曲的线条把他自己都逗笑了,他笑着对沈确说:“好在你知道这是什么。”
  心跳声如擂鼓,沈确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许玳安。”
  “嗯?”仍在窗上画画的许玳安。
  “我可以了解你吗?”
  许玳安停下画画的手,他听出沈确话语里蕴藏着细微的颤抖,“可以。”
  “你能不能告诉我——”
  “姜颂,是谁?”
  瞬间,无声的静默充斥整个空间。
  沈确的心跳声咚咚作响,他一问出口就开始后悔了,他和许玳安相识才几天,这么冒昧地询问别人的过去,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许玳安也只是对他有点好感罢了,而且他都没考虑清楚自己对许玳安是什么感情,怎么能这么随便地探查人家的过往,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抱歉抱歉,是我越界了。”沈确慌乱地站起身,他不敢看许玳安的脸,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
  下一秒,许玳安就抓住了他的手。
  许玳安的手掌宽厚温热,握紧的力道重,但并不会让沈确觉得疼。
  “你别走。”
  沈确被许玳安拉回来坐下,他直愣愣地对上许玳安有些难过的双眸。
  什么意思?许玳安以为他要走?
  不对,许玳安为什么要难过?
  是在难过这个问题还是在难过他……要走?
  许玳安咬了咬唇,他紧紧抓着沈确,弯下腰把自己的脸埋进沈确的双手里,“别走。”
  火热的呼吸仿佛要把沈确的掌心烫伤了,嘴唇柔软的触觉隐隐约约贴了上来。
  “许玳安,你怎么了?”
  “你要走吗?”闷闷的声音从沈确的手心传来。
  “我没有要走,我只是担心……冒犯了你。”
  许玳安叹了叹气,他坐起身,一只手仍然抓着沈确的手腕,另一只手胡乱搓了搓自己的脸。
  “姜颂,是我的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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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杳霭流玉:无声的云雾像流动的玉一样。
  第12章 河倾月落
  “姜颂是我大二兼职的私人影院老板的弟弟,我们自然而然认识了,后面……好像也很顺其自然地交往了。大二下我家出了点事,我请假回家一段时间,回来后才发现他已经找了新人,所以就断了。”
  沈确紧皱着眉,“找新人,意思是交往期间出轨吗?”
  “算也不算吧,”许玳安晃了两下沈确的手,好像在表示自己的不在意,“对他们来说,只要失联超过三天就是默认分手了。”
  “许玳安,你能告诉我吗?”沈确回握住许玳安的手,男人掌心的厚茧在时刻提醒他这人日子过得并不顺心,“你大二那年家里出了什么事?”
  低沉的呼吸声回荡在两人之间。
  许玳安低垂着眼眸望向他们交握的双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奶奶去世了。”
  沈确的内心猛地“咯噔”一声,他瞪大双眼,没想到真相比他预料得还让人伤心,“抱歉……天呐,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许玳安摇摇头,他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发红的眼圈,“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是,时间太快了。”
  沈确还未经历过亲人离去的情况,他也从来不敢想象,若爱着的人离开了,他会有多么痛苦,对他来说,打击可能是致命性的。
  “你愿意跟我说一说吗?”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手心。
  许玳安转过身,让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内,他的一只手仍和沈确相牵,似乎这样就有无穷的能量能从相连的部位传来,也好像是在勉力依附着什么,不让自己孤单一人。
  屋外飘飘洒洒的大雪已落满了枝头。
  “我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分开了,是奶奶把我带大的。我老家在南边的一个小乡村里,那里并不发达,有些封闭,村里基本上都是空巢老人。四季雨水多,房屋老旧,经常漏水,可那里是我最温暖的归宿。”许玳安嘴角扬起笑容,小酒窝淡淡地浮现,“奶奶用她的低保养活我,她还买了很多小鸡小鸭回来养,院子里种了菜,日子虽然简陋,但是起码不会饿肚子。我上小学的时候,山上的寺庙来了一个僧人,对我就是一顿摸,说我是根骨奇才,想让我跟他上山学武,去给他当徒弟。”
  “我学习成绩差,整天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又喜欢看武侠小说,就傻乎乎地跟着这个僧人走了。那次奶奶找了我一天一夜,还报警了,最后还是隔壁村的人告诉她我上山了,后来真的——”许玳安低低地笑出声来,“我第一次鲜明地认识到屁股开花是什么样的,那也是奶奶第一次下狠手揍我。唉,那段时间人贩子猖獗,她怕我丢了。”
  沈确轻声回应,“她非常在乎你。”
  “是的,她……她很爱我,但我也曾不懂事,也伤害过她。”回忆起这段往事,许玳安不禁眼眶湿润,“高中的时候,我运气好考上了县里的一所普通高中,可是我基础一般,上课经常跟不上,再加上高中的学费和住宿费贵,奶奶不得不到处找人借钱,久而久之,我就萌生了辍学打工的想法。”
  “高一结束的那年暑假,我骗奶奶在学校补习,就偷偷跑到市里的游戏厅打工,市里的有钱人多,我好像除了读书不行,其他都会一点,当时流行的游戏我很容易就上手了,经常有人叫我陪他打、带他练,这样也赚了一部分钱。等到了开学,我尝到了赚钱的滋味,就再也不想回去读书了,跟学校说交不起学费不读了,继续留在游戏厅打工,那个时候还认识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学会了抽烟和喝酒。”
  “直到有一天,教育局来调查学校低保户家庭的入学情况,学校打电话给我奶奶,真相终于被戳穿了。”许玳安擦了擦眼睛,“奶奶太着急了,想来市里找我,结果在村门口摔了一跤。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
  沈确抿着唇,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了起来。
  “我那个时候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我那个时候真恨自己啊,觉得自己真该死——”
  沈确用力一扯许玳安的胳膊,摇了摇头,“不要。”不要再咒骂你自己了。
  许玳安缓了缓,平稳自己的呼吸,“老人家最怕摔倒了,奶奶出院后,我明显感觉到她走路的速度慢了很多,好像走一步都要花她很大的力气。我真的傻,那个时候才意识到,钱可以再赚,但是人只有一个。”
  “奶奶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她只告诉我,要好好读书,要完成学业,要做一个正直、善良、有责任心的人。我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许玳安的坚韧柔软来源于他奶奶的切身教诲,让他懂得在困难的日子里直面挫折、勇于承担。
  “回到学校后,我很努力地读书,但我心里有数,以我这个成绩只能考上一个普通大专,所以我试着走了体育这条路,好在,当初那个僧人说我根骨奇才不是骗我的。我考上了大学,奶奶非常高兴,身体看起来也好了不少,她特地把珍藏多年的小金库拿出来,在家里摆了好几桌请村里人吃饭。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很久,可没想到……”
  许玳安哽咽了,他抽回和沈确交握的手,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