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祁尘笙平静地让他自便。
  绑架者那一刻也愣住,似乎意识到祁尘笙是真的有如此冷酷,咬着牙骂他,最后扭曲地笑起来,真的要去划祁晚意的脸。
  祁尘笙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似乎他只是在伤害一个陌生人。或者说,在他眼里,直接导致他挚爱的妻子死去的人。
  他做不到自己动手,但袖手旁观,向来一流,还能为自己开脱。
  祁晚意发着抖,竭力避开。好在绑架者情绪也不怎么稳定,最后那把刀只是捅进了祁晚意瘦小的肩膀,让他痛苦地皱起了眉。
  后来的情节可想而知,祁晚意还是被解救了。祁知意那时催着人直接往生死时速开,城区和郊区都是一路绿灯,这才堪堪在出事前,让人用枪击毙了绑架者。
  祁知意对宋亦景说了一个细节,绑架者倒下前还有一口气,伸手想掐祁晚意纤细的脖子,被祁晚意用流着血的手,拿刀捅进了心脏,这才彻底咽气。
  宋亦景皱着眉听完,说:“所以他之后有了暴力倾向?”
  “嗯,其实不算完全的暴力倾向,”祁知意说:“那天回来,他就变了一个人,经常神色阴郁,思想也很极端。所以后来我才经常管着他,怕他出现什么病理特征,比如幻听幻视之类的。”
  “那时候我怕他想杀人,或者虐待动物,观察了两个多月,发现他除了想弄死祁尘笙,以及经常打架,并不会有虐杀的念头,这才放心。”
  “不过我还是没让他继续打架,他下手挺狠的,我怕他习得性暴力,并且愈发加重。”祁知意无奈笑了一下,冷淡的声音里是一点无语,“结果后来开始自残,不知道是不是憋的,好在其实每次都没往死里弄自己。”
  到现在,其实也轻了很多。但宋亦景想的是,还是不能有这个爱好。
  祁知意:“其实他还是会攻击别人,不过确实会收敛点,之前撞你们应该也控制了力度。”
  宋亦景:“……”
  那也确实,不过也是真的嚣张又不计后果。
  要是祁知意没管着,这少爷绝对早惹出更大的事来。
  祁知意最后叹气:“总之你多担待点,他跟你谈恋爱后其实变了挺多。至少我进医院的次数少了很多,也不经常去酒吧给他收尸。”
  宋亦景笑了声,说:“嗯。”
  只是事往往不如人愿。
  。
  祁晚意醒来时,见到了熟悉的一片白色,无趣地垂下头,扯了扯雪白的床单,放空了一会。
  脑子还有点昏沉,似乎做过几场断断续续的梦,但回想不起内容。
  于是只剩心脏上残余的、密密麻麻的震痛。
  窗帘半拉着,透过玻璃,蓝天艳丽得像一幅油画,映在他没有温度的眼底。
  门被推开,外面的热风灌进来,祁晚意微微转头,往门边看去。
  是他想见的人。但莫名地,他提不起什么兴味,甚至觉得脑袋一阵阵疼,像是某种应激反应。
  他撑着半张脸,脸上没有表情。冷漠地看人走近,再在病床边站定,微垂着眸看向他,眼底是一点打量意味。
  “醒了?”
  宋亦景声音微凉,带着空调房的冷意,语气不似往常的温和,而是一种不带情绪的问询。
  祁晚意皱了皱眉,点了下头,放下撑着脸的手,无意识蹭了几下床单,声音很低:“我又自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仅情绪低落,还有点记忆空白。举着手臂看了会,没发现有什么新伤痕,都是一些陈年旧疤。
  “算不上。”宋亦景在旁边坐下,递了颗糖给他,自己也拆了包装纸,咬了一颗,“还没来得及自残,你就晕过去了。”
  祁晚意拆糖纸的手一顿,牵了一下嘴角,觉得有点好笑。
  “是吗,那还挺幸运。”
  他将糖放进嘴里,一点花果香弥漫在齿间。祁晚意拉过宋亦景的手,用手指在上面圈画了一会,问他:“你烟戒了吗?”
  宋亦景垂眼看他的手:“大概吧。”
  祁晚意问:“怎么突然要戒烟?”
  他的表情实在是欠缺,平静得不像往常的他,宋亦景本该觉得松下心——他一直希望祁晚意能别那么黏人,情绪波动也别那么大。
  但真到这种时候,宋亦景却觉得没那么高兴。
  或许是因为祁晚意看起来也并不多开心吧。
  宋亦景语气很缓和,“戒挺久了。”
  “因为没有太多不顺心的事,”宋亦景说:“现在就挺好的。”
  所以他没必要借抽烟,来麻痹或刺激自己的神经。而且祁晚意从来不抽烟,戒了也好,免得伤害这少爷的身体。
  祁晚意重复一遍:“挺好的?”
  宋亦景“嗯”了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顷刻倾泻进来,洒在病床上alpha苍白的脸上,雕刻得那张向来阴郁的脸,也柔和了几分。
  宋亦景转过身,安静看了祁晚意一会,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最后自然松开,他说:“聊聊?”
  “聊什么?”
  拉了张靠椅,在旁边坐下,宋亦景平缓道:“挺多的,聊点能解决的。”
  他迎着祁晚意的目光,嗓音清晰道:“你的自残倾向。”
  第五十三章 你爱我至死不渝
  祁晚意拧着眉,张了张唇,表情没什么波动,只是厌倦道:“祁知意跟你说了多少?”
  他猜到宋亦景可能会去问祁知意——因为他自己从来不提这些,每次也是避过话题,如果宋亦景准备聊这个,那么应该不会毫无准备。
  听宋亦景大概说完,祁晚意闭了闭眼睛,靠着的几个柔软枕头下陷一点,是他往后倒了点距离,再倏忽睁开,说:“嗯,我确实挺讨厌祁尘笙的,最开始的绝望也跟他有关,后来的话……”
  他短促笑了一声:“在这个中心城,让人绝望的事情挺多的,你比我体会更深吧?”
  宋亦景顿了下,是这样没错,所以中心城精神问题病例占比在整个联盟都一骑绝尘,或深或浅而已。
  特权阶层占比如此之多的中心城,权贵享受着无尽的资源,但也相互倾轧和斗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所能见到的人性黑暗面可谓异彩纷呈。
  贪婪和欲望是人性本色,他们不缺物质,不缺享乐,但精神层面一个比一个扭曲。多的是自作自受,也多的是无辜的泯灭,大环境如此。
  祁晚意语气无聊:“我没那么矫情,天天伤春悲秋,只是比较看不惯这些虚伪的人而已,挺恶心的。嗯,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吧,不过恨意也能支撑人活着。”
  他扯扯嘴角,看向宋亦景,露出一点笑容:“但有时候也情感泛滥,尤其是喜欢你之后,会觉得祁尘笙对我的恨确实有理有据,谁让我害死了他最爱的人呢?”
  宋亦景皱着眉:“你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而且就算是那种情况,她还是坚持生下你,我觉得这至少说明她选择了你。”
  “而且同样的情况,你不会像你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置之不理。”
  祁晚意好笑起来:“怎么,觉得我比他善良?”
  宋亦景冷淡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谢谢你安慰我,宝贝。”祁晚意曲起腿,看向宋亦景:“不过我自己都不认为我有这么善良。”
  “但是你说的对,我妈都选择了我,祁尘笙在那矫情什么。”祁晚意冷漠道:“懦弱又虚伪的男人,又不是我主动想这样。”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不理解祁尘笙看自己的冷淡眼神和疏远的动作,也试图靠近过,但换来的是更为彻底的疏离,于是终于放弃。
  那时候他模模糊糊知道,没怎么见过的妈妈好像是因为自己身体才那么不好,后来那些佣人的议论也消失,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母亲已经去世。
  他那时其实没多恨祁尘笙,顶多算不亲近,还会偷偷问祁知意,父亲这样讨厌他,是不是因为他害死了妈妈。
  祁知意说不是,还跟他说他没有害死妈妈,祁尘笙也不是讨厌他,只是他不能接受事实,所以逃避见他。
  祁晚意还体贴地说,好吧,那他能理解了,就当自己和父亲没什么感情。别人的父亲也很多和孩子不亲近,没关系的。
  祁知意皱着眉,想劝他其实这和他没关系,祁尘笙其实也不应该这样对一个小孩子。但一场悲剧已经发生,从哪个角度都找得到一堆理由,最后他还是没有说。
  无知者不一定无罪,可祁知意也不知道,像他弟弟这样彻头彻尾的无知者,又何罪之有。
  他只是被选择出生,却不幸地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那场绑架,不仅祁晚意对祁尘笙的幻想彻底破碎,祁知意对祁尘笙寄托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他确实冷酷,也确实对祁晚意心有怨恨,没有什么所谓的,隔着一道生死,但总存在的父爱。
  祁知意不知道换做自己,他会怎么做,或许会有所不同,但也不知道能做到何种地步。这倒没关系,毕竟没有人必须就为了谁,做到牺牲生命的地步,所以祁知意倒没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