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你身上湿透了,我带你回去换衣服。”荣逸飞说。
  “不,我还没喝完。”韩渡回答。
  “你已经醉了。”
  “我没有,我就是太清醒了。”
  “我房间里也有酒,我陪你喝。”荣逸飞牵起韩渡的手,韩渡睫毛微颤,沉默着站了起来。
  荣逸飞的房间是韩渡那间内舱房的五倍大,有巨大的落地窗、宽敞的阳台,有抛光如镜的衣柜、手工雕花的桌椅,还有最柔软的进口毛毯,和最引人沉沦的床榻。
  头脑中有一个声音在说不可以,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有何不可。
  看中谁,跟谁上床,下了床就分道扬镳。这曾是韩渡遇到魏从峥之前,最擅长做的事。
  现在……现在只不过是恢复到一切都没发生时的样子。
  韩渡趴在床上,手里握着酒瓶,时不时仰头往嘴里灌酒。他的手在剧烈抖动,好几次拿不稳酒瓶,将床单弄湿了一大片。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荣逸飞用力抚摸着韩渡。
  “这是他给你纹的?”他的手来到韩渡后方。
  韩渡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闷音,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有些东西即使结束了,也依然永远留在了他的身上,像某种烙印。
  “不错,很适合你。”荣逸飞赞道,手指沿着花朵的纹路描摹,“告诉我,你们都是怎么做的?就用你最习惯的姿势。”
  韩渡说:“都是我在上面,你能接受吗?”
  荣逸飞似乎一愣,笑道:“咱们先热身吧。”
  韩渡眼中有丝冷嘲划过,他含住一口酒,退到床下,像对待魏从峥那样,半蹲着低下头……
  荣逸飞讶异地撑起身体,在韩渡脸上看了一会儿,伸手摸到韩渡的后脑,指节因克制而微微发白。
  海水翻涌,邮轮在海面上沉钝行驶,黑色海浪拍击在庞然船体上,哗哗潮音跟室内急重的声音不断交织。
  【省略】
  没有对话,也没有接吻,两人呼吸沉重地紧紧贴在一起,只有周而复始的动作。一次结束,却没有人喊停,而是颠倒位置继续新的交缠。
  月光如霜,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不真实的白昼。
  直到一道强烈的光束刺进屋内,“砰”地一声巨响,有人突然从屋外将门锁砸开了。
  荣逸飞迅速掀起被子将韩渡盖住,韩渡心脏猛地一跳,强睁开醉眼往门口的光源看去,只见魏从峥正站在门外,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抽搐。
  历史惊人的相似,眼前这一幕似乎曾经发生过,只是这一回,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第105章 争执囚困但他不会再做第二个亓明帝。……
  韩渡被沈照下药绑走的那晚,魏从峥又做起了那场旷远的梦。
  梦境即为亓明帝魏出的记忆,只是这回的场景不再是都城王宫,而是一座地理位置极为偏僻的边陲村庄,出了村庄就是死海一般的广袤沙漠,漫天黄沙常年侵袭这座村庄,常常一早还干净的窗瓦,到了晚上就垒了半指深的沙。
  风沙虽大,苏临却看中这里与世隔绝、远离王都,于是在三年前带着魏熹来到这里,隐姓埋名,做了一名蒙馆夫子。
  亓明帝登基三年,首次微服出巡,一路西行,最后来到这片苦寒之地。
  他避开众侍卫太监,换了身寻常公子的衣裳,从驿馆出来,经过市集,驻足买了些糕点,用油纸仔细包裹好,提着糕点纵身出城,来到城外的一座老村。
  这条路他仿佛在脑海里勾勒过千百回,该往哪个方向、穿过哪片林子,他走得驾轻就熟。一炷香时间后,他在一间搭着树篱的茅草屋前停下,脚步骤然放轻,似乎是怕惊动里面的人。
  此时正是初夏,蝉鸣声萦绕不绝,他听见屋后动静,便循声走去。
  绕过葱茏树篱,有株高大的榆树种在院内,阳光穿过叶隙,落在榆荫下那张安睡的脸上,仿若上好的羊脂玉浸在泉水里。风起时,三两根发丝垂落苏临额前,如同墨笔在雪宣上勾出飞白。
  亓明帝看得入神,仿佛要把这幅画面刻入记忆里。
  他眼中只看得到苏临,以至于起初忽视了苏临身旁的那个少年。
  少年坐在一只圆木桩上,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精致秾秀,手握一把蒲扇,轻轻在苏临脸颊边扇动,明明自己已经热得出汗,却还专心为苏临驱暑。
  他的目光流连在苏临脸上,唇角自然地上翘,本该是最坐不住的年纪,却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亓明帝也在树篱外站了近半个时辰,随着手里的糕点逐渐变凉变硬,他的面色也越来越沉。
  日影偏移,到了午后,连蝉鸣都有些疲弱了,苏临这才睡醒,缓缓睁开眼睛。
  他支起身体,苦恼地看着少年:“说了不要再为我做这种事,仔细伤手。”
  “我向来身体好,先生不用为我担心。”魏熹笑道。
  “这点暑气我还耐得住,倒是你,一头的汗。”苏临掏出帕子,竟直接擦上魏熹的额头。而魏熹也一副受用且习以为常的表情:“先生夜里总睡不好,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苏临抿唇一笑:“我那是老毛病,不要紧,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苏先生……”魏熹抓住苏临准备收回去的手,“是我不好,你为了我才偏居这种地方,这里连个好大夫都没有,你听我一句劝,我们离开这里吧。”
  “别乱说话。”苏临肃容道,“我哪里也不去,我也不求你一辈子跟我躲在这里,及冠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拦你。”
  魏熹咬牙:“先生说的什么话,你不走我也不走,是我连累先生,我会永远陪在先生身边。”
  忽而一阵劲风吹过,榆树枝在风中飒飒作响,苏临一惊,抬首往篱笆外看去,却见外头并未有任何异常。他暗道自己太草木皆兵,正要收回目光,却蓦然停住,只见树篱外的草堆里,有一只以红绳打结的油纸包,像是谁家相公买回去给夫人用的点心,却不知为何落在了这里。
  魏从峥半夜在梅园中醒来,再也睡不着了。
  他下意识地摸向身边,却只摸到冰凉的床单。
  苏临跟魏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梦里的魏熹长得跟沈照一模一样?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这个梦是只属于魏出和苏临的,现在却突然告诉他,梦里还会有第三个人。为什么不相干的人要越来越多?
  梦里的最后,那种妒火中烧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记忆里,那是种十分陌生却又无比真实强烈的感受,像是下一秒就会把人的理智全部焚干。
  魏从峥用掌心压住胸口,眉头不自觉绞紧。
  邮轮客舱内。
  草灰色大床上,两个体量相当的男人交颈相拥,耸动与迎合的姿势就这样昭然告诉破门而入的人,刚刚这间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
  浓郁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房间里的画面要远比梦中更加真实、更有冲击力。魏从峥忽然意识到,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眼前这个场景。
  他看着床上的韩渡和荣逸飞,眼里烧起两簇嫉愤交加的寒焰,握着消防斧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反复复十几遍,这才终于克制住翻涌的冲动。
  韩渡的酒霎时醒了一大半,他抱紧被子遮住身体,从脖子红到耳根,既是吓的也是怒的。
  魏从峥将斧头交给身后的周协,脸色极为骇人地走进房间。在他进来后,周协急忙关上房门,将空间留给房里的三个人。
  魏从峥压抑着声音对韩渡说:“把衣服穿上。”
  韩渡脸色由红转白,他裹着被子,赤脚踩到床下,摸到自己丢在地毯上的衣服。
  衣服已经湿透了,除了泳池里的水,还浇了满身的酒,根本无法再穿。
  荣逸飞简单拉上自己的裤链,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自己的衣服,递到韩渡面前。
  韩渡垂首接过衣服,松开被子,转身背对二人,手脚极快地穿上衣裤。
  在他套上最后一只裤脚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紧接着就是**相撞的声音,衣柜被撞得砰然作响。
  韩渡回过身,看到荣逸飞正被魏从峥压着肩膀往柜子上掼。
  头骨撞击木柜的声音惊悚无比,魏从峥手上动作越狠,神情越是冷静,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荣逸飞也置身事外地笑着,像是额头出血的人不是自己。两人竟然是一个比一个的不可理喻。
  魏从峥只发泄两下就撒了手,他直起身,五指狠狠插进额前的乱发,一下又一下地往后梳拢,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韩渡不安地后退到墙角。
  魏从峥倏地抬眸,眼神如淬了寒光的刀锋,直直刺向韩渡。
  韩渡眼皮一跳,然后就看到魏从峥再次走到了荣逸飞面前。
  手骨折断的声音如此清晰可闻,荣逸飞闷哼一声,急促地深呼吸了几口,靠着柜子慢慢稳住了身体。
  魏从峥松开那只被自己掰断的胳膊,俯视荣逸飞:“是我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