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罗钦言没听清,于是扭过身体凑到他身边,抬手把他的脑袋吧啦着面向自己问:你说什么。
  见逃避不开,林沐只好瞪着那双圆圆的眼睛说:你讨厌他,是因为他是男人却说喜欢你吗?
  这是罗钦言没想过的一个问题,他深深看了林沐一眼,说: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林沐不回答。
  于是罗钦言只好继续说:是因为他的喜欢并不是认真的,他说的喜欢并不是出于对我这个人,他透过我去看他真正喜欢的人,这样的行为对我来说是一种不尊重,更何况他对我态度举止轻浮,我为此生气不该是理所当然吗?
  林沐似懂非懂,又问:后来的那个人,他对赵随安说的喜欢也不是认真的吗?
  你说孙拓吗?罗钦言问,得到肯定后语重心长地说,当然,他说的喜欢也不是认真的,他的喜欢是为了从赵随安身上得到利益,更何况,他拿刀割伤自己后又还想伤害赵随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舍得对方受伤害的,更不要提那样的伤害会是来自于他自己。
  看着林沐猫儿的眼睛,罗钦言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带孩子的家长,总是时不时就得给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孩答疑解惑,他觉得自己从前一年说的话估计都没有这段时间和林沐在一起说的多了。
  林沐自然体会不着这般心情,他独自咀嚼着罗钦言同他说的话,又暗自将其中关于喜欢的部分定义拆解拼合,去试图解答他新近产生的困惑。
  思来想去半天,他沉默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跑步机上,自己用猫爪调速后慢跑起来。
  罗钦言看着他突如其来的运动劲头,一头雾水,但孩子勤快总是值得嘉奖的,于是也跟着从沙发上爬起来,进了厨房捣鼓了一点小零食,给一会儿运动完累了的林沐吃。
  用空气炸锅烤制好裹了面粉的小鱼干,林沐正要装盘,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裤脚,一低头果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林沐。
  我还有一个问题。
  罗钦言蹲下身低头看他,说:什么问题?
  林沐往前一步前爪搭上他的膝盖,说:赵随安说喜欢那个人,但是又说恨他,所有只找和他像的人,为什么?他的恨又是什么?
  他方才想通了喜欢的问题后,便又想起这个关于恨的问题,他回顾他最近看过的许多电影和电视剧,甚至还有一些小说,自认为对恨已经有了一定的理解。
  恨大概是一种和喜欢或者说爱一样甚至有时比喜欢和爱还要强烈许多的情感,似乎是一种厌恶,但又不仅仅是厌恶。故事里的人们,有时恨是因仇而生,有时却似乎是因爱而生。前者他懂,后者他却不懂。
  而今天赵随安说的恨,显然应该是第二种吧。他实在好奇,又隐隐对这个字存了一丝畏惧,于是忍不住还是来问罗钦言。
  恨吗?罗钦言品尝着这个字引出的情绪,竟觉得有些无从开口。
  心绪跟着这个字繁杂起来,罗钦言不由得抽出一部分思绪颇有些幽怨地想,他这是养了一只哲学小猫吗?怎么每天都在思考这些复杂的人生问题呢?
  转念又给自己解释,成为灵体失去完整记忆而几乎变成一张白纸的林沐,可不就是个重新探索人类世界的孩子吗,韩钦语小时候也是天天十万个为什么。
  如此一想,罗钦言更觉压力山重。
  第21章 看海
  也许是因为他的喜欢对他和那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带来的痛苦比快乐更多吧。
  所以他的恨是因为爱吗?因为爱带来痛苦所以产生了恨?
  罗钦言意外地看着林沐,他以为自己需要花费点功夫才能解释清楚的问题,林沐竟然一句话就明白了,他摸了摸林沐的头,说:大概是的,但具体怎么回事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林沐点点头,然后把爪子从罗钦言膝盖上收回来,没再说什么,也没再看罗钦言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尾巴低低地垂着,看上去有些落寞。
  ......小小一只猫,怎么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呢?罗钦言纳闷下,又不禁想起自己最近偶尔心里闪过的浊念,也跟着烦闷起来。
  如此阴雨绵绵般的过了两天,第三天晚上,小家又一次迎来了周医生的到访。
  罗钦言打开门,就看见周瀚生一脸郁色地站在外面,手里拎了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散装啤酒,空着的那只手上缠着厚厚一圈绷带,隐约渗出些血来。
  从来克己复礼,洁身自好的人竟然也有一天会带着伤,提着酒上来找自己以酒消愁,罗钦言惊异之下又忍不住想翻翻黄历,看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集体抑郁的buff。
  从进门到坐下,到打开啤酒罐子,周瀚生一言未发,直直灌下去三罐后,就开始两眼发直,罗钦言只好上手抢过他试图打开的第四罐啤酒,自己喝了。
  酒量三罐的周瀚生被抢了酒也不反抗不生气,就那样直愣愣地坐着看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看着看着眼圈也红了起来,却不见有泪,罗钦言分不清这是伤心了,还是喝多了上脸了。
  但既然是借酒消愁,大抵还是有伤心的成分在的。
  罗钦言也不问他,知道像周瀚生这样的人,有伤心事问是问不出来的,只能等他自己开口。
  直到罗钦言也喝完了三罐啤酒,周瀚生才似回了魂似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自嘲笑道:我想来想去,发现我好像也只能来找你。
  这话说得罗钦言心里无端难受起来,周瀚生是他这许多年算来唯一的朋友,但他一直觉得周瀚生和自己不一样,他是符合这个社会各方面标准中优秀的人,唯一离经叛道的一点也就是大学时候突然放弃临床医学跑去学动物医学。这样的人,怎么能和他这样的另类一样,找不到几个体己朋友呢?
  罗钦言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并不了解这个朋友,过去的自己一直都在承受这位大朋友的关心和帮助,于是下意识认为他没有忧虑,面对一切事情都如其表现般得心应手。
  心里愧疚起来,不免又想到林沐,这样看来,他同林沐短暂的友谊中,他又是否真的如他所愿地成为一个合格的朋友呢
  周瀚生说完那句话后又是漫长的沉默,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千般情绪涌上心头,交织难解无法开口。
  罗钦言回忆了一番近来关于周瀚生的事情,想来想去似乎他的生活里唯一的变化只有那个所谓的小舅,难道是养孩子养崩溃了?但周瀚生这个人涵养是极好的,当初自己那个孤僻个性他都能忍受,罗钦言想象不出世界上会有他养不好的小孩。
  还是说,是感情的问题?但前段时间林沐在宠物医院养伤,也没见到过什么人来找周瀚生,除了他小舅来得倒是频繁了些。
  我,我......周瀚生捏着又一罐打开的啤酒,我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五六七,最后只是闷头继续喝酒,没两罐下去酒量先到了头,一个后仰靠在沙发上醉了过去。
  ......罗钦言又是担心又是无语,最后只好扒拉过沙发上的毯子往人身上一盖,然后坐那开始解决剩下的酒。
  林沐看周瀚生睡着了,才踩着没声的步子跳上茶几,凑近了一罐刚开了还没人喝的啤酒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两口,等罗钦言注意到他时,他已经咂吧咂吧喝了不少,后面舔不着了,还两只爪子捧着罐子倾倒角度往嘴里倒,给罗钦言吓得赶紧上手来抢。
  你什么时候跳上来的?罗钦言掂了掂手里罐子的重量,发现竟然只剩下一半了。
  嗝!林沐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晃悠着往他走过来,就刚刚。
  罗钦言看他走路都开始打摆子了,有点好气又有点无语,最后却只是伸出手指往他脑门上轻轻点了点:什么都馋,这是酒不是饮料,你都成醉猫了。
  醉......醉了好啊。林沐顺拐着走到他跟前后趴下。
  醉了好,怎么个好法?罗钦言大抵也有些上头了,竟然伸手去捏了捏林沐绕在身前的尾巴。
  尾巴敏感,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了,这会儿身体也和意识一样变得懒懒的,被捏了也只是轻轻地晃了下,仍旧在罗钦言手里待着。
  醉了,就不会继续想了,身体和意识都变轻了,飘起来了。林沐说着头往下低,正靠在罗钦言在他身前作乱的手。
  罗钦言于是松开他的尾巴,食指弯曲在他下巴处挠了挠。
  指间穿过猫身柔软的毛发,总觉得痒痒的,罗钦言突然好奇,假如这时候林沐从猫身里出来,作为灵体状态还会是这样的醉态吗?
  还没细想,就听见周瀚生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罗钦言拿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傅遇明,是周瀚生小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