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几个胡子拉碴的颓废男人将他严实地围在正中间。
  许是因为隋银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激动害怕以致大喊大叫,几人的情绪还算平静。
  眼睛熬了几夜似的发红,声音沙哑,“父债子偿。”
  隋银手脚被反制在椅背上绑得死紧,粗糙的麻绳磨得手腕生疼。
  他尝试着和这几人多磨蹭几句话拖延时间,只要超过十分钟没出去,保镖大哥就会进来看一眼情况确认安全。
  但这十分钟也太他爹难混了。
  隋银下颌绷得很紧,眉心也不自觉轻蹙,语气却放得轻柔,尽量不和几人正面冲突。
  “我一没权没势的能偿什么啊,到头来不也是哥几个亏吗?”
  同时,在脑海里不断敲系统,【真的没办法联系外界吗?】
  白色光团此刻也急得团团转,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惊惶的哭腔,【我,我只能动用一些智能电器的权限,不能自主向外拨号发信息呜呜呜——】
  这个地方偏僻,用的也不是智能门锁,可谓是毫无用武之地。
  隋银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几人手臂滑过,在脑海中评估着自己要是挣开麻绳能有几分胜算。
  几人的手臂肌肉并不算发达,单论力气应该不比他,手上也没有刀具,暂时还算安全。
  但最劣势的就是人数。
  隋银束在身后的手心捏着薄薄的刀片,动作幅度极小地在绳子上磨,将将开了个小口。
  几人却不像是要和郁父周旋要钱,反倒是像……
  在死亡念头挣扎的穷途末路。
  心下刚浮起这个念头的同时,系统强压着哭腔告诉他保镖大哥正在往这边过来。
  隋银不清楚这个保镖的身手能不能抗住八九个疯子不要命的打法,手上动作不免急躁了些。
  风风雨雨地过这么多年,绑架撕票还是第一次见。
  鼻尖微动,隋银似乎嗅到了汽油的刺鼻味道。
  并且,还在不断加重。
  草!
  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隋银喉结微动,肾上腺素狂飙,一直维持的不慌不忙神色也有点绷不住了。
  人都死了还要来受这种罪!算不算鞭尸啊草草草!!!
  *
  外边儿。
  保镖察觉到不对就快速摸索进来,隔着狭窄的缝隙看到了仓库内的情况,脸色一沉。
  当机立断地按下手环支援信号,正快速搜寻着周边能用的武器,就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严祁。
  男人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跑进来,仔细看的话,身侧的手还在不明显地发着抖。
  起初他跟着定位来时并没有多想,是看见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的那个保镖不见时才发觉异常。
  支援最快也要个五六分钟,保镖压低声音,“严少,您最好在外面等待警方,尽量不要造成更大的伤亡。”
  说着,袖口藏住匕首的锋芒,保镖表情极具压迫感地推开门。
  形只影单的,几人甚至没拦他。
  第22章 隋银,我很想你。“不哭了,少爷。”……
  保镖顺利挡在了隋银前方,但他伸手想解绳子的动作被阻止了。
  男人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直接道:“有什么条件可以谈,法治社会伤人就不好了吧各位。”
  汽油味越来越重,隋银在遮挡下终于磨开了那该死的绳子。
  保镖悄悄和他对了个眼神。
  危机情境下,有些默契不用多言就能明白。
  两人同时朝着最近的人动手时,外头警铃刚好由远及近地响彻。
  “呜哩呜哩——”
  严祁在看见警察的那一瞬间就跟着冲了进来!
  隋银和保镖目标非常明确——卸掉几人身上的打火机。
  汽油味道浓成这样,再不知道这帮人要干什么就是傻子了。
  火一旦烧起来,那连着树木丛林就是一场燎原不休的大火,后果太重。
  保镖动作干脆迅速,但隋银这边就有点儿吃力了。
  此时此刻,他紧紧咬着牙生挨着后背被肘击的尖锐疼痛,心底遗憾当时跟着养父没能多勤勉一些。
  草啊!
  系统着急得不行,奈何没有实体的它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眶红红地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仓库里面人太多了。
  随处可见的打斗,隋银左手按着后腰,右手捏着四五个打火机,疼得脸色发白。
  慌乱间不知是哪个绑匪动的刀,给他后腰划了道不浅的口,火辣辣地疼。
  保镖此刻也帮忙压着人,严祁和面前围攻的两人纠缠,动作也吃力。
  许是看出他也是郁家的儿子,绑匪不仅针对隋银,也逐渐往他身边靠。
  亡命之徒动手毫无顾忌,严祁身手也只比隋银好上那么一点,不太扛得住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更别说还要顾着打火机的事儿了。
  这把火要是烧起来,他们都得完蛋。
  所幸,保镖的支援以及警察相互配合,场面终究是被控制住了。
  严祁眼角被刺了一下,汩汩流着血,眼前也猩红一片。
  血腥和着铁锈味充斥鼻腔,隋银支在角落喘着气,余光才看见半蹲在地的人。
  看见那不断往下流的血,他先是下意识地闭眼逃避,头脑也一阵阵发着晕,后知后觉才知道那是严祁。
  薄唇微张,没等他克制住想扭头闭眼的冲动说些什么,那道人影就倏地动了——
  锋锐的刀锋折射出凌厉的寒光,隋银下意识闭眼。
  意料之中的刺痛没有传来,有的只是耳边深沉隐忍的闷哼和一个温暖的怀抱。
  疯狂者孤注一掷刺来的刀,扎扎实实地刺在了严祁的后肩胛,捅得很深,刀柄挨着皮肉。
  那个奋起的疯子被两个警察合力按下,隋银却什么也听不见。
  胃部从闻到血腥味的那一瞬间就急促地翻涌着,眼前大片大片地发黑,耳朵阵阵嗡鸣嘈杂更是让他想吐。
  鼻梁被撞得酸疼,迟疑回拥的手指间也有温热流过。
  严祁抱得很紧,手掌颤抖着。
  眼角,后肩的剧烈疼痛让他分不出多少思绪。
  他们甚至没能说上一句话。
  医护人员很快将两人分开弄上担架,期间,隋银没有丝毫反应。
  指尖温热的血变得冰凉,持续性的耳鸣让他不堪重负地蜷缩成一团。
  “患者血压降低,心率减慢!”
  “考虑晕血的情况,他腰上的伤口需要立马处理!”
  隋银闭上眼,眼前却只有猩红一片。
  明明,流血的不是他。
  ……
  醒来的时候,隋银茫然地眨了两下眼。
  护士刚巧进来,絮絮叨叨嘱咐了些什么他也没认真听。
  只用那干涩的嗓子,轻声问,“……严祁呢?”
  护士眼疾手快地稳住他即将回血的手,“在你隔壁呢,他伤口比较深,还没有醒。”
  隋银执意起身,护士就帮他掌着吊瓶。
  推开门,严祁侧躺在病床上,眼睛和肩胛都裹着纱布。
  眼前倏地出现一个蓝色夹板挡住视线,隋银迟疑地眨了两下眼,才偏头。
  好心挡住他视线不让看的护士无奈且疑惑地建议道:“你应该晕血和伤口挺严重的,还是不要看最好。”
  这一点,隋银知道。
  但此时,他只是轻轻将那挡板抚开,“没事。”
  护士就不再劝了,
  洁白的纱布浸染着血液,颜色很深很有冲击性。
  生理性的反应难以避免,隋银眼前又开始出现大片黑影。
  身形摇晃了两下,他最终在严祁床边坐下。
  护士小姐阻拦不成,又见这俩像是连体婴儿似的,便去申请给他俩换成双人病房了。
  “咔哒。”
  门轻轻关上,隋银对着严祁的后背,执著地凝视着那明明让他害怕的染血纱布。
  他晕血和伤口特别严重,以前更是一见就吐。
  现在,却只觉得疼。
  明明该疼的也是他。
  严祁不管不顾挡下那一刀,隋银不明白。
  明明当时他被关在满是虫子和老鼠的空教室时,自己在外面高高在上的旁观。
  现在,对方却帮他这个无情无义又恶劣的少爷生生挨下这一刀。
  为什么呢?
  寂静的房间内,泪珠无声落在洁白床单,消失不见。
  *
  严祁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像是过往二十几年匆忙的走马灯,混乱的、黑暗的。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或许是要死了。
  凌驾在半空中,他看着五岁的自己被摁着头压进淤泥满布的泥塘,看着七岁的自己和野狗争抢食物,看着十四岁的自己凶狠得像一匹未被驯化的野兽……
  最后,他看见隋银。
  鲜活的、明亮的,漆黑一片中唯一的色彩。
  活着是最重要的。
  五岁窒息濒死的小严祁只明白了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