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与其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更愿意去想该如何借此事哄得容兮越对他更纵容一些。
  慕千寒唇角不自觉勾起,主动询问,“你什么时候过去?”
  “待会儿吧。”
  容兮越瞥了一眼铜镜,见唇上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便答了一声。
  慕千寒道:“我跟你一起去。”
  容兮越没有拒绝,顿了顿道:“我这次过去预备跟帝姬辞行,你是跟我走还是?”
  慕千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他问,“你想我留下吗?”
  容兮越反问,“你想留下?”
  慕千寒当然不想,但比起自己单方面强硬跟着人走,他更想知道容兮越的回答。
  容兮越道:“想跟着走就说,我还能把你扔下不成。”
  听到这个回答,慕千寒心情瞬间由阴转晴,“那我去收拾东西。”
  “也去跟陆桥他们也说一声。”容兮越道。
  其实知晓慕千寒对他有那样的心思之后,容兮越是想跟他分开一段时间好让人冷静一下的。但在发现端阳帝姬对慕千寒的利用之后,容兮越又觉得把人留在端阳帝姬身边也不是个什么好的选项。
  思来想去,也只有先把人带回去再做打算。
  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容兮越带着慕千寒一道出门前往端阳帝姬所在的别院。
  院外的侍从似是早知道他们会来,直接放了行。而内院前的侍女看到容兮越后,原本已经抬手,但在看到慕千寒后,又忽然停下了进行到一半的指引动作。
  “还请尊者在此稍待。”
  容兮越注意到她的动作,果然对方返回之后,只说了让他一人进去,让慕千寒在院外稍候。
  慕千寒并不听她的,“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必。”容兮越制止了他的动作,瞧见他面上不情愿的神色,安抚道:“别叫人为难,听话。”
  慕千寒抿唇,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松开,“我等你出来。”
  容兮越应声,跟随侍从进了内院。
  与昨日不同的路线,容兮越被带到了一处园子,圆内栽种着许多本不属于西洲地界的植物,此刻正争奇斗艳地开着花。
  端阳帝姬坐在圆中心的亭子内,正在桌后煮茶。
  比起昨日,她今日换了身常服,妆容素净,手里只拿了一把团扇,显得整个人随性而放松。
  似乎是听到动静,端阳帝姬抬首望来,手中团扇幅度极轻地扇了一下,“请先坐吧,茶还要等一会儿。”
  “茶就不必了。”
  容兮越到进到亭中,开门见山,“我昨日从千寒那里听来一些旧事,仔细回忆,却与印象里并不相符,特来向帝姬求证。”
  这话问得毫不客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尖锐,端阳帝姬却并未生气,反而干脆地承认道:“我是故意要骗他的。”
  容兮越早已猜到,毫不意外,也懒得再问她为什么,直接表明态度,“帝姬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不必牵扯旁人。”
  说到后半句话,容兮越刻意加重了语气,端阳帝姬察觉到他话中对慕千寒的回护之意,微微挑眉。
  她先前还以为慕千寒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如今看来似乎却不是如此?
  端阳帝姬惊讶的神色实在太明显,容兮越无法忽视。
  有些事情他原本没打算提起,此刻却有些压不住了,“帝姬是如何看待千寒的呢?”
  虽然慕千寒曾提过,端阳帝姬是因为一些客观原因才不得不选择生下他的,但若是实在不喜欢,为何不远远送走,给他寻一个普通家庭,偏偏要放在身边,这样不尴不尬地处着。
  若只是单纯的冷待,容兮越一个外人也无从指摘什么,毕竟端阳帝姬对慕千寒也算是生恩养恩俱全,可如今还掺杂了利用。
  正是这份利用,让容兮越冲动之下问出了这句话。
  端阳帝姬沉默片刻,看着他道:“道尊如今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的呢?”
  不等容兮越回答,端阳帝姬又道:“你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却还放任他留在你身边,你又是如何看待他?”
  容兮越道:“我自然是将他看做徒弟。”
  “可他却不只是将你看做师父。”端阳帝姬道。
  厅内一时陷入沉寂,只余茶水煮沸后顶着壶盖翻腾的轻微声响。
  端阳帝姬轻扇了下团扇熄灭火焰,执起壶柄倒出两杯茶,用灵力将其中一杯送至容兮越身前,“就像道尊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决定将他留下一样,我也有我的原因。”
  容兮越没有去碰,他不接受这个答案,但话到此处,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下去。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已然完全平静下来,“某离宗已有数月,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了,帝姬有什么事想问,还请尽快。”
  “也好。”
  端阳帝姬并未受他态度影响,从善如流地放下杯子,问出了她的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血脉相近的兄弟姐妹?”
  容兮越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愣了一下才道:“我不确定。”
  端阳帝姬挑眉,“不确定?”
  “不确定。”容兮越道:“我入道前曾在市井间流浪过几年,有关生身父母的事情不太清楚。”
  原主是少年时被无极道人带回山门的,在此之前,他一直流浪于市井之间,于各城镇间辗转。而兴许是性情所致,原主长大后也没想过去探寻自己的亲人,所以这个问题,容兮越的确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端阳帝姬调查过他许久,自然也知道他入道前曾流浪过,没有过多失望,换了个问题继续,“你还记得你最早生活的地方在哪吗?”
  容兮越道:“我只记得似乎离海不远,别的没什么印象了。”
  ……
  端阳帝姬又问了几个问题,皆是有关原主早年的事情,容兮越依着接收到的记忆一一作答,心里对端阳帝姬真正要探寻的事情也有了些许猜测。
  但猜测归猜测,容兮越却并未打算多问什么,他知道端阳帝姬并不信任他,既如此,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最后一个问题。”
  端阳帝姬停顿了下,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知道巫族吗?”
  容兮越道:“是说那个存在于传说中最神秘的上古人族?听过一些传闻。”
  端阳帝姬道:“除了传闻之外呢,你还知道什么?”
  容兮越摇头。
  端阳帝姬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神色坦荡不似作伪,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我没有别的要问了,多谢。”
  “那我便告辞了。”
  容兮越起身欲走,却被端阳帝姬出声叫住,“我还有些话想交代给千寒,劳道尊待会儿让他过来一趟。”
  容兮越不太想让慕千寒再跟她独处,正想着该如何拒绝,端阳帝姬又道:“只几句话的时间,不会很久的。”
  话说到这份上,容兮越不好再推拒,只好应下。
  在里面时未有察觉,一出来,容兮越才发现时间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西洲天干,虽刚过午时,空气里也已然有了些许燥热。
  想到慕千寒还在等他,容兮越加快了些步伐。绕过最后一道回廊,一眼看到了内院门前等待的身影。
  烈日当空,少年身姿挺拔,站立如松,已然有了临近成人的模样。
  他神色原本是漠然的,却在触及到容兮越的瞬间变得鲜活起来,顾盼间神采飞扬,语调轻盈,“师尊。”
  瞧见他汗湿的额发,容兮越不自觉拧了下眉,快走过去将他拉到一侧的树荫下,“不知道热吗?”
  慕千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直白不加掩饰,“我想第一眼看到你。”
  容兮越再次有了那种被烫到的感觉,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转移话题,“帝姬让你过去,说有话要交代你。”
  慕千寒“哦”了一声,目光却仍落在他身上,隔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要说的了,才道:“那我去了。”
  “等等。”
  容兮越取了张帕子给他,“把汗擦擦。”
  慕千寒接过帕子,随便擦了两下就准备走,容兮越看不过眼,把人拽回来收拾齐整了才放开。
  想了想又有些放心不下,“我送你过去吧。”
  话虽如此,容兮越也只是将人送到了花园外,停在了一个能够看到人影却听不到谈话声音的距离。
  再近的话,多少就有些不识趣了。
  慕千寒独自进到亭内,垂首行礼,“母亲。”
  端阳帝姬“嗯”了一声,目光却并未看他,而是遥遥望向停在院门处的容兮越,“你决定好要跟他回去了?”
  慕千寒道:“是。”
  端阳帝姬的目光落回到他身上,“虽然我昨日所说的话有几分夸大,但关于他们相识日久情谊深厚的部分却是确有其事,你何必还要硬挤进去。”
  慕千寒垂眼,“他已经不在了。”
  端阳帝姬道:“那若我告诉你,他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