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倏尔不容拒绝地将人抱起,大步跨进了派人连夜打造的地方。
  进入房间后,他原本是打算按照那晚的记忆,坐到餐桌对面去,可是怀中的人却正微微发抖,纪明冉有些心疼,索性抱着贺琨直接坐下了。
  “别怕,看,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我和你。”
  贺琨没有听进去,他想起身离开,刚站起就被纪明冉拉住了手臂。
  “阿琨,既然一切是从这里被彻底打乱,那就在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纪明冉没有等贺琨回答便单膝下跪,突兀地拿出了一个黑丝戒指盒,拨开精致的锁扣后,满含爱意道:“阿琨你要知道,我们天生就属于彼此。”
  那双眼中的笃定痴狂到令人快要窒息。
  贺琨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却是曾经,他觉得纪明冉想得过于简单,于是掠过那到灼热的视线,转而投向了那枚戒指。
  他瞬间呼吸微窒,一眼便知这是纪明冉还是那位珠宝设计师时,为两人设计的婚戒,但直至纪明冉去世前,也只是停留在稿纸上的概念图。
  贺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还能亲眼看见实物。
  那枚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戒指安静地待在那,随之而来的情绪不是狂喜,最后附在心间的什么东西忽而散去,像是高悬的凉月化为一汪清泉哗地流落过心间。
  贺琨弯腰搭上纪明冉的手背,将那枚戒指盒合上,随着轻盈的咔嗒一声,银色的戒圈被封入了无尽的黑暗。
  “不,纪明冉,那只是一种习惯,人总要向前,很多事我已经忘了,现在轮到你了。”
  话毕,贺琨没有再去关注纪明冉的反应,只是礼貌地笑笑,看了看时间道:“我该去上班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纪氏应该也很忙,回去吧,纪先生。”
  ——
  这一次,生活真的恢复了平静。
  那晚贺琨回家后,所有关于纪明冉的痕迹都消失了,包括那间被改造的房间也恢复了原样。
  至于辛晓源,进入了纪氏实习后,生活节奏也逐渐忙碌了起来,现在只是偶尔才会来看贺琨一次,能看出整个人开始慢慢地摆脱了心理阴影,也算是纪明冉做的好事吧,贺琨很客观。
  “哎呀哎呀,赛事马上结束了,接下来去哪里赚钱呢?”卢卡叔坐在修理间的沙发上,最近几日赚得盆满钵满,他正在清点自己的利润,“要是有谁能来帮我翻修一下老房子就好了。”
  贺琨拿起湿巾帕擦了擦手上的机油,调侃道:“那恐怕比中彩票还难了,卢卡叔您还不如指望哪位有钱人路过大发慈悲。”
  卢卡叔扫过正在播放新闻的屏幕,随口接道:“我看这位姓纪的年轻老板就不错,很有实力。”
  贺琨听见那个字,都没有抬头,他站起来,同情地拍拍卢卡叔壮实的肩膀,走进了更衣室准备下班,语气之中满是惋惜。
  “卢卡叔,趁早换个人吧,我猜,这位可不会路过。”
  “哼。”卢卡故意发出一道冷哼,见贺琨进入更衣室,又笑着低头继续算账。
  傍晚,贺琨先回了家。
  最近几日因为两年一度的赛事,人流量比寻常大,夜里也留人看店,今天轮到的是卢卡叔。
  等这几日忙碌的时间过去,贺琨便决定和卢卡叔告别,离开小镇。
  说实话在这已经呆了很多年,除了躲避纪明冉,他也把这当成了半个家,房子是肯定不会卖的,不过现在想离开此地,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为了躲避纪清嵩的视线,毕竟贺琨虽然和纪明冉说清了,但纪清嵩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么趁手的工具人。
  其二,因为贺琨真的很想他哥,前几日刚和哥恢复联系,贺青峰便计划出国来找他。但是贺琨拒绝了,毕竟不知道宋揽现在是什么状态,他哥来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当年住进这个小镇,便是宋揽安排的,而且在纪明冉疯狂的搜寻中,严严实实地护了贺琨六年。
  保险起见还是贺琨回国,至于接下来的计划,等见到贺青峰再说。
  他在脑海中敲定了主意的同时便也到了家,刚将车停进院子里,取下头盔转身,就看见自家门前半躺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贺琨心中警铃大响,他迅速环视周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取出车上常备的手枪,缓缓前进。
  门前的人始终一动不动,贺琨戒心不减,“你是谁?”
  没有回应,空气异常沉默。
  贺琨无奈低头,这才发现草丛中满是暗红的血迹,顺着楼梯而上,最终停在了那人身前。
  此时,正巧一阵风吹过,门前的廊灯晃了晃,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终于分辨出了那道人影,竟是纪明冉?
  他在这里干什么?又遇到了什么?还有这些血迹是什么情况?
  贺琨顾不得多想,立马上前开门,将人拖进了屋内,整个过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萦绕在贺琨的鼻腔,他顾不上满手沾染的粘腻温热,用肩膀狠狠将门撞合。
  玄关顶灯自动感应打开,光线将眼前景象照得触目惊心。
  纪明冉半靠在墙壁上,深灰色衬衫早已被暗沉的血迹浸透了大半,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呈现出失血的青紫色,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贺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扫过纪明冉全身,血迹主要集中在腰腹右侧。
  他动作迅捷地解开纪明冉沾满血污衬衫纽扣,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指尖还是微微一颤出卖了情绪。
  是枪伤。
  “纪明冉,纪明冉!醒醒——”贺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起身跑进屋内,拿着绷带再次半跪到纪明冉身侧,在男人的腰腹间快速缠绕打结。
  包扎完后,贺琨不敢有丝毫松懈,又摸出裤袋里的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可指尖却因为沾染了粘稠的血迹而在光滑的屏幕上打滑,他胡乱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赶忙划开屏幕。
  电话挂断后便是漫长的等待,贺琨看着怀中的人,一遍一遍呼唤着,直至有些空茫,却还是唤着,什么都说。
  “…阿琨?”
  可能贺琨的努力被听见了,怀中终于传来微小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纪明冉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忍耐着腰腹间传来剧烈的痛感睁开双眼,可惜视线模糊不清,唯看得出眼前人模糊的轮廓。
  似乎心有所感般,贺琨猛然抬眸,对上的却是纪明冉失焦的眼神,恐慌瞬间袭来,将他拉回现实,“纪明冉?你醒了,别睡!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贺琨还在着急着,脸颊上突然传来血腥味的湿黏触感,他眸光微颤,忘记了要说的话。
  眼眶也在微微发热,真是欠了纪明冉的,为什么连死都要跑到他门口。
  贺琨躲开纪明冉的手,想了想又怕给人气昏迷了,只好僵硬地将那手按回自己的脸侧,低声怒颤道:“混蛋,要死别死我家了,纪明冉,呸,你真晦气。”
  纪明冉听见了,他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色丝毫没有影响这人的美感,笑容间反倒多了几分破碎感。
  “别哭,担...担心你...才来的。”
  贺琨听完更难受了,又说不上是哪种难受,总之哪哪都不对劲,于是苦涩道:“不准死,纪明冉。”
  终于,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出现,由远及近,直到将人送进手术室,贺琨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翌日,贺琨杵着脑袋半梦半醒间,被开门声惊醒,他睁开眼,来人竟是多年未见的肃山,看起来风尘仆仆,应该从国内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贺先生,实在是麻烦您了。”肃山礼貌微笑,还是当年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扫过贺琨满是血迹的衣服后,“您需要回家休息吗?如果纪先生醒了,我再告知您过来。”
  肃山办事向来靠谱稳妥,贺琨见人来了,那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他回头看看依旧在昏睡中的纪明冉,“好,没事,不用告诉我。”
  贺琨刚想起身,结果发现纪明冉不知何时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竟在惯性下将他再次扯回了座位上。
  小贺先生此言一出,肃山焦虑了。
  这些年,自打小贺先生失踪后,他可是把纪先生近乎癫狂的所作所为全看在了眼里。
  今天就算肃山自己转头坐飞机回国内,小贺先生也不能消失。
  看着贺琨被拽住的衣袖,肃山由衷感叹纪先生执着的同时,还感叹道真是天助他也。
  “小贺先生,您看?”肃山的眼神在两人接触的地方停留几秒,随后道,“不如我先去给您拿几套换洗的衣服,等纪先生的状态清醒些,您再离开?”
  贺琨冷脸道:“你把衣服脱给我。”
  肃山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想到要裸着上半身在这坐到肃江过来,他就浑身抗拒,不行,绝对不行,“这不太合适吧?”
  贺琨低头掰起纪明冉的手指,结果纹丝不动,他无奈地扶了扶额角,转而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