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老板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拿着白色的小本子和笔,干起了点单的活,“琨,这位年轻人好面熟啊,见过好几次了,是你的恋人吗?”
  贺琨正打算开口解释,辛晓源突然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慌乱羞涩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和琨只是朋友关系。”
  老板一边记录着下单的菜品,一边耐人寻味地看了看两人,故意偏偏头调笑道:“好吧,用餐愉快。”
  老板走后,气氛很快安静下来,辛晓源为了避免冷场,早就在心里准备好几个话题,在此时刚好派上用场,“琨哥,最近店里忙吗?”
  贺琨想了想店里每天三三两两路过的客人,笑了笑道:“还好吧,得看具体情况,不过倒是你,每次来小镇很麻烦吧?”
  辛晓源害怕贺琨日后不让他来了,坐起身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的,”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应激动,他又继续解释道:“如果一直待在学校里,反而我前男友还会怀疑我,我和你是假的情侣。不不,我知道我们当然是假的,就是,就是…你知道的。”
  辛晓源先是有些结巴,随后飞速地将后半句话带过,说又不好意思说,也说不清楚索性放弃了,声音轻软,几不可闻,最后又抬眸悄悄地看向贺琨,满是情窦初开的青涩。
  贺琨看似看着玻璃窗外远处的林荫小道,实则将辛晓源的神情全然纳入眼底。
  他曾经也以同样的心意爱过,也被很多人这样暗恋过,一眼便知青年的心意,晓源是最笨拙的那种,但却也是最真挚的那种。
  不过,贺琨不想再建立亲密关系了。
  他端起服务员刚端来的冰镇啤酒,隔空朝辛晓源抬了抬道:“祝贺晓源本学年取得优异的成绩,作为哥哥,我为你开心。”
  辛晓源弯起眉眼,双手抬起酒杯饮下半杯,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贺琨的言外之意。
  贺琨无奈地笑笑,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啊,想来过段时间等不到回应便没有兴趣了吧,毕竟这个年纪不就是想到哪算哪,一天换一个喜好也不见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半是辛晓源在说些学校里的事,贺琨笑着听听。
  “所以,琨哥你为什么年轻时候不去做赛车手呢?”
  贺琨微微挑起眉头后笑着摇摇头,动作的幅度很小,如果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察觉,本想略过话题,却在触及到青年眼底的迷恋时,转口道:“因为年轻时很喜欢一个人,他不喜欢这些,我便不做。”
  辛晓源清楚贺琨对机车的热爱,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但很快回神,尬笑起来,“是吗,哈哈,那琨哥一定很喜欢他吧。”
  “喜欢得要命呐。”短短一句,没有半个字是虚的。
  辛晓源心存侥幸地问问,结果琨哥却回答得那么认真,他掩饰着心里的酸楚,安慰自己道,再喜欢也是过去了,不管两人最后为什么分开,反正现在琨哥都是单身,多久他都可以等。
  想到这里辛晓源又松了半口气,他从口袋中掏出两张门票,是好不容易搞到的机械斗赛的座位。
  “琨哥,我能请你和我一起去吗?”
  贺琨起身接过那张票,看着红黑票面上猎奇夺目的构图,很快便猜到了,他其实并不热衷于那些血腥的画面,也不相信辛晓源能看得进去。
  果然,辛晓源很快解释道:“这是为毕业论文做的准备!我想去看看神经接驳的极致,如果能拿到好的成绩,说不定我就可以拿到纪氏下属科创团队的实习名额了!”
  贺琨看了看一脸朝气蓬勃的青年,事实确实是这样,想要看见神经接驳的极致,只能去这样的地下场所,用各类禁药将人体开发到了极限,只为提供最刺激的赛事。
  晓源看起来是一定要去的,可他独自去这些地方怕是不安全,贺琨这种性格,知道了就做不到放任不管。
  “下周我会陪你去,等拿到纪氏的名额,我还是建议你回国发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贺琨讲得很清楚,但确实是出于为辛晓源考虑的实话。
  长期被霸凌经历使辛晓源无法在此地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加之他的初恋男友就是个人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跳出来找麻烦。
  贺琨有自己的生活,总不可能每天都守着晓源,很多事终究是辛晓源自己要学会去面对。
  辛晓源想得反而很简单,他只是完全没想到贺琨会去,本来抱着试试的心态询问,没想到真成了。
  逃避的心态让他选择性地忽视了贺琨的下半句话,满心满眼都是下周还能和琨哥见面。
  两人就这样在同一个话题中,以截然不同的心态共进晚餐。
  心里有了期盼的事,日子就会变得又快又漫长。
  自从那晚回来后,辛晓源左等右等,在图书馆与实验室来回折腾里,时间终于到了周六。
  他提前半小时到了与琨哥约定相遇的地点,哪怕只是早一分钟见到,都会特别开心。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辛晓源一抬头便看见了大道尽头走来的贺琨。
  坎肩卫衣搭配复古灰的牛仔裤,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走路的仪态很好,不徐不急中藏着未驯的自由,天生就是不会被人群埋没的人。
  琨哥在小镇的店里打工,按照卢卡叔叔发的日薪,应该是恰好够用,不过很难存起什么积蓄。
  但辛晓源总觉得琨哥身上总是有一种说不清的矜贵,只有那种完全不为生存忧虑,才堆得出来的闲适与散漫。
  “琨哥,喝水?”
  辛晓源琢磨着,见到贺琨走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等不及地主动迎上去,笑着从书包里拿出瓶冰水递到贺琨手中。
  贺琨随意一笑,接过冰水道:“谢了,走吧。”
  斗场的环境果然如贺琨所想,进入一道铁门后,是条细长的道路,两侧贴满充斥着精神污染的电子小广告,走到道路尽头,再拉开一扇金属黑门便进入了场地,视线随之豁然开朗。
  层层叠高的座位呈现圆形,围住了中间完全封死的巨大空地,最上方还有八台巨大的电子屏幕呈现着场内的细节。
  因为还没有到开始时间,所以其中四台呈现着巨大的logo,而另外四台播放着宣传广告。
  昏暗的环境中,高饱和度灯光跳跃闪烁,香烟白雾经久不散,辛晓源不自觉地靠近了贺琨,因为眼前的一切与正常的生活太割裂了。
  就在此时,一位拖着盘子的侍者走过,似乎急着去vip包间,辛晓源书包侧面的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歪斜的,摇摇欲坠中终于掉了出来。
  侍者脚下一滑,为了保护托盘中价值连城的酒水,直直往贺琨身上撞去。
  还好贺琨眼疾手快,抬手便扶住了侍者的肩膀。
  侍者仰头感谢时,两人正面相视,均是一愣。
  贺琨是因为看见了侍者的左眼全然暴露的机械眼,微微诧异了半秒,医院的修复手术都是以恢复到完全自然的模样为目的,起码日常中很少看见这般个性的设计。
  至于侍者为何愣住,那就不知道了,只见他匆匆道谢后,更加火速地离开了。
  贺琨没管,弯腰捡起水瓶,丢进了垃圾桶内,转身对辛晓源说:“别要了,待会渴了再买。”
  青年点点头,两人走进场内,找到座位坐下,等待着赛事的开始。
  此时,斗场的地下办公室内。
  一位男人看着屏幕上清晰放大的面容,低着头笑出了声,纪明冉啊纪明冉,没想到你找了六年的人就在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站起身平稳地走到休息区,拿起锐利的飞镖,手腕翻转用力,带着恨意将飞镖投掷出去,正中靶心。
  熟悉的面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不是纪清嵩,还会是谁。
  自从六年前被赶出国内,他便开始暗中联系姐夫死前的旧部,建立起了该区最大的斗场。
  当然不是国内那个废物姐夫,而是纪姝不为人知的第一任丈夫,一位死于战争的男人。
  被丢出国内的第一年,纪清嵩没有哪晚可以安心地睡觉。
  纪明冉似乎在玩着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每过段时间就会毫无预兆地将他抓起来拷问贺琨的下落。
  纪清嵩都在想,如果贺琨真的没死,如果他真的知道贺琨的下落,肯定早就坚持不住地说出来了。
  他见识了纪明冉的狠戾,在那一年害怕此人竟是怕到了极致。
  可惜纪清嵩真的不知道,刚开始他咬定贺琨已死,只为嘲笑纪明冉的无力,后面坚持不住了,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真的不知道。
  最后,甚至被洗脑到开始相信一个从涯上坠海的人还活着,畏惧演变成了无尽的愤怒,纪清嵩大喊着,是,贺琨就是被他藏起来了。
  自那次以后,纪明冉反倒将他放了,纪清嵩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又煎熬了一年,发现纪明冉真的不再打算抓他,索性开始悄悄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他想做来钱最快的生意,自然多半是些沾染人命的生意,于是慢慢建立起了这个每天都有人命被献祭的“血腥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