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暗里,只见一道沉稳而凛冽的身影缓缓行至窗前,观察几秒后轻声道:“果然是发烧了,嗯......”长而轻的鼻音拖曳,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真麻烦。”
  贺琨的睫毛微颤,在眼下透出颤抖的阴影,薄唇在无意识中翕动,呢喃出破碎且不成语调的句子。
  纪明冉拉开落地的玻璃门,海风将窗前的白纱卷起飞扬,银色暗绣在月光下流光溢彩,他拿出手机拨打出电话:“肃山,叫人上来,贺琨的房间。”
  “好的,纪先生。已经联系了轮船上的医生,按照你刚才短信上描述症状配好了药,5分钟内到。”
  ——
  019房间的灯再次全部打开,屋内一片亮堂。
  纪明冉坐沙发上简单地处理信件,贺琨已经被转移到了床上。
  退热贴、体温计、酒精.......一样不落。
  医生观察具体情况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个医护人员,低头忙碌的一阵后,面露难色地回头看向纪明冉:“纪先生,这位先生他实在是不配合。”
  纪明冉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看向贺琨,人是已经昏昏沉沉了,手臂死死贴合着,不肯测量体温,连药迹也泼洒了些许,在白色床单上格外显目。
  “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医护人员如释重负,表情都松快了不少:“谢谢纪先生!这位先生已经服用了退烧的药剂了,接下来只需要监测体温,过半个小时后再服下第二幅药物即可。”
  医护人员边说边将需要用到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见纪明冉点头,便赶紧离开了。
  门被关上,房间内又只留下两个人,纪明冉将眼镜取下,拿起体温计走至床前,先测体温:“放松,贺琨。”
  贺琨不知道在什么梦里,听见熟悉的声音动作倒是放松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不,我不,要......”
  纪明冉凑上前去,想仔细听清。
  “要亲......亲。”
  他听清后,皱起眉头,打算直起身子,准备采用暴力手段强行测量体温,却还是没快过贺琨这个色胆包天的病秧子。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很快被轻轻一触,淡淡的药味瞬息萦绕鼻尖。
  纪明冉瞳孔微震,眉头锁得更加紧实,气氛陡然凝滞而苦涩,莫名得令人看不明白,但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变得淡漠,机械地按照医护人员交代的步骤一一完成,像台精密的机器。
  贺琨这下像是认出了人,随便摆弄。
  纪明冉给贺琨喂完药,指腹按压着纸巾,从昏睡的人唇间擦过,又折返,只有指腹,轻轻揉撵,直至变成樱桃糜烂后的熟红,才抬手放过。
  太乖了,不是吗?
  他盯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们本该在四年前便认识,如今不过只是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说出来如同天方夜谭,纪明冉在27岁那年被一辆黑色的车撞飞数米,他倒在血泊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再睁开双眼却回到了16岁。
  关于贺琨,他曾经爱之入骨的恋人,纪明冉一向不闻不问、敬而远之。
  这几年他也做得很好,可亚弥尼克州高架上的那场意外,悄然中揭开了那层维系体面的薄纱。
  历经发酵,理智终结于那抹意外之吻。
  纪明冉压抑多年的欲念彻底被滋养膨胀,陡然曝露在明晃晃的灯下。
  ——
  翌日清晨,纪明冉和贺琨坐在房间中安静地吃着早餐。玻璃餐桌小巧而精美,桌面的花瓶里点缀着侍者才送来的花束,紫色的,很清雅,贺琨也叫不上来是什么名字。
  纪明冉的餐盘中有酥脆培根,金黄煎蛋卧在上面,还搭配了焦香吐司,淋着琥珀色蜂蜜。
  而自己则只有一碗青菜白粥,甚至连肉沫都没有。
  纪明冉仿佛看出来贺琨的想法:“你生病了,还是吃清淡些。”
  自己今早醒来时就已经退烧了,喉咙也不再火辣辣的痛,贺琨表面肯定是点头认同:“是该吃清淡些,昨晚麻烦你照顾了。”
  纪明冉抬了抬银丝眼镜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急促的踢踹,看来是不速之客。
  两人对视一眼,贺琨先起身走向门口,隐隐将纪明冉藏于身后。
  “是纪焯,见吗?”贺琨从监控屏中看见那个人,手中并未携带什么利器,于是转头问纪明冉。
  “那就见见吧。”
  纪明冉话音刚落,贺琨便顺从地将门打开。
  纪焯衣衫凌乱,浑身酒味,双眼充血,看起来像一夜未睡,这下一个猛劲冲过来。
  贺琨一时不察,竟呆在原地。
  纪明冉眼疾手快地将贺琨拉到身后,侧身错步,扣住纪焯的肩膀借力,随即抬脚直踹上纪焯的膝弯,随着闷哼一声,纪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纪焯,你心急了。”
  纪焯愤恨地抬眸,眼中满是不甘心,而纪明冉却风轻云淡地站着,自上而下投以否定的目光和评价。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发问:“我在青平市的建设项目资金链断了,是你干的?”
  “那是你的项目不行,关我何事?”纪明冉笑笑,看起来很无辜。
  而贺琨好似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沉默地站在一侧,暗中防备纪焯再次突然发疯出手。
  纪焯仰头轻嗤,像是找不到什么说法,或许他心中认定了答案,也不需要纪明冉承认了,他视线逐渐聚焦,又回转到贺琨身上:“哟,你新养的好狗?贺二?床上卖了几次才让贺青峰帮你出手?”
  纪焯是指昨晚的事,纪明冉不打算接话,但这却触怒了贺琨。
  贺琨实在听不过耳,骨子里压制许久的疯劲一股脑冒出,单手如铁钳般扣住纪焯的脖颈,将其狠狠撞向墙砖上按住。
  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拿出把泛着寒光的餐刀,压在纪焯的脸颊上,红痕立现。
  “狗还先主人急眼了?有本事你了结了我。”纪焯还在作死挑衅,纪家这代小辈中,他是最沉不住气的。
  纪明冉眸中划过厉色,但面上只是按住贺琨的手腕,微微摇头,然后才对纪焯道:
  “纪焯,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活着,不是因为你重要,而是因为你还有用。”
  纪焯闻言浑身一僵,像是被扎破的气球终于泄了气,尽管极力压制还是有滴泪珠滚落,成王败寇,死期将至。
  “放他走吧,我们的早餐还没吃完呢。”纪明冉见状也无动于衷,只是轻轻拍了拍贺琨的肩头,转身回到了餐桌旁落座。
  贺琨的心却因此跃动起来,听话地松开了纪焯,直至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关上门回到房内。
  纪明冉看在眼底,缓缓咀嚼口中的香甜酥脆的吐司:“贺琨,后天的晚宴,和我一起出席吧。”
  这次纪明冉举办的游轮聚会共有五天,而后天那场晚宴是结束前的最后一场。
  这一刻,周遭的喧嚣陡然沉寂。贺琨耳畔仿佛掠过徐徐海风,他听见浪花堆叠拍打,海鸟悠长啼鸣,落地窗外正正好的阳光终于也洒进他的世界。
  贺琨连忙回答:“好。”
  第9章 第九章叫我老公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
  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锁骨滑落,伴随着粗重而富有节律的喘息,贺琨的视线看向前方,微微有些出神,直至环在左手腕上的手环开始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是肃山。
  于是他随即在跑步机前的电子触控屏上轻点几下,跑步机履带的转速随之逐渐减慢,贺琨拿起一旁的手机和毛巾,将电话接起。
  “贺先生,西服已经送至您的房间。”
  贺琨从出口处的吧台上拿起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知道了,麻烦你替我谢谢纪先生。”
  肃山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通过听筒传来:“好的,我会原话转达。”
  “嗯。”
  贺琨挂断电话,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水,不知道纪明冉是通过何种渠道将西装送至这茫茫海上的,贺琨想,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
  他最近两天都泡在健身区里,不知道现在加强锻炼频率,还能不能再挽救下他和冉冉的身高差,毕竟今晚就要一同出席了。
  而他在前天被冉冉拽到身后时,才清晰认知到自己181的身高,好像确实不太够看?竟然都能被纪明冉整个藏在身后,这太可怕了。
  那么等两人在一起了,他还怎么抱着老婆看电影。
  贺琨最近的想法越来越放肆了,尤其是在纪明冉主动邀请他当宴会男伴后。
  019房间内,试衣间的落地镜旁已经挂好了一套西装,玻璃柜台上还放着枚看着就价值昂贵的胸针。
  珠宝主色调是黑红色,装在白色丝绒礼盒中,在冷色壁灯下折射出锐利的锋芒,只能说,并不低调。
  不知道为什么纪明冉会选择这样的风格送给他。
  贺琨刚从浴室出来,便换下浴袍,将这套暖调深棕的西服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超乎预料地合身,腰身线条流畅而贴合,修饰身形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像是专门为他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