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有病啊,本宫说不让你进门没听见?”
  谢玉庭支颐而坐,笑眯眯:“公主殿下好生无情,哪有洞房花烛夜把夫君赶出门的道理,若是不小心走漏风声,日后我在京都还有什么威严,我的一世英名怎么办?”
  你本来就没有英名。
  姜月萤腹诽,谢玉庭不会觉得他在京都名声很好吧?
  谁不晓得梁国太子谢玉庭不学无术,纨绔恶劣,坏名声都从北梁传到南姜,这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惦记自己的威严,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她提高语调,凶巴巴说:“你有个屁的威严,谁不知道你德性似的!”
  语罢,用力一跺脚。
  说完忍不住夸自己,真棒,够凶狠。
  “你好歹是一国公主,说话居然如此粗鲁,”谢玉庭连连摇头,“新婚夜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
  姜月萤板着脸不理他。
  这种人越理他就越来劲儿。
  谢玉庭站起身,将一杯酒递给她:“不掀盖头总得喝交杯酒,拿着。”
  姜月萤不接。
  酒杯被硬塞进手里,姜月萤瞪人:“我不想喝,你滚出去!”
  谢玉庭仍旧一副有恃无恐的散漫模样:“你以为我想和你睡吗?今日若是从这间屋里走出去,明日那帮老不死的就得参孤怠慢姜国公主,到时候又得被我母后抓到后宫念叨,你能替我去?”
  原来如此。
  姜月萤听明白了,这怂包是怕今日不回新房被皇后责骂,所以宁愿翻窗也要进来。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被自己母后骂两句怎么了?
  事已至此,不如跟谢玉庭说个清楚明白。
  姜月萤一把接过酒杯,直接灌下肚子,在冷宫的时候都是自己打井水喝,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喝酒,没想到居然这般辣。
  喉咙如同滚了一层冰凌。
  可是真正的安宜公主酒量非同小可,姜月萤强忍住喉头辛辣不适,装作若无其事饮尽。
  喝完以后,姜月萤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撂,咣的一声响,动作潇洒利落。
  气势颇为唬人。
  一旁的谢玉庭都看呆了,好半晌没有说话。
  姜月萤冷冷睨人一眼:“没见过酒量好的公主?”
  谢玉庭噗嗤笑出声:“公主殿下,你知不知道交杯酒得两个人交臂而饮?”
  “你这么一鼓作气哐哐喝完了,如此豪爽,是打算跟孤拼酒量还是要拜把子?”
  无声的沉默迅速蔓延。
  姜月萤突然感觉脸皮发烫。
  “本宫就愿意这样喝,与你何干?”
  谢玉庭目不转睛盯着她的面庞,视线直白赤.裸,仿佛要在上面烫个洞,姜月萤感到浑身不自在,恶狠狠瞪他一眼。
  实则她后背洇湿了一小片,紧张到身体僵硬,生怕对方对她产生怀疑。
  二人僵持片刻,谢玉庭率先移开视线,悠哉道:“喝过交杯酒,就直接洞房吧。”语气淡然地仿佛在说用膳喝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月萤寒毛竖起来,这厮真打算跟她圆房?
  “呵,没想到你谢玉庭竟怂到如此地步,分明厌恶本宫,却为了不被皇后责骂而委屈自己圆房,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没骨气的太子!”姜月萤使出激将法,故意嘲讽于人。
  谢玉庭摸了摸下巴,嘴角往下一耷拉,摆出委屈的模样步步逼近:“是呀,公主你就可怜可怜孤,从了我吧?”
  高大身材挡住后方大片烛光,谢玉庭弯起多情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盯着姜月萤,他面容生得俊逸风流,凑近看更是无可挑剔。
  姜月萤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银杏青涩气息。
  太近了。
  姜月萤下意识想后退,脚跟刚后撤一点,突然想起不能露怯,于是挺直腰板,抬起下巴做出倨傲的姿态。
  她仰着脖子,语气不悦:“你不是挺能耐吗,居然还有害怕的人?”
  “非也非也,”谢玉庭勾唇一笑,“孤虽然怕母后唠叨,但不会对她言听计从。”
  姜月萤以为寻到转机,板着脸问:“那你为何非要洞房?”
  “因为公主美若天仙啊,孤又不吃亏。”
  谢玉庭堵住她的去路,笑得意味深长。
  遭了。
  姜月萤心里咯噔一声,差点忘记谢玉庭是个混账东西,整日混迹秦楼楚馆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姜月萤并非自傲之人,但她明白自己长了一副好样貌,她与自己的孪生姐姐几乎一模一样,安宜公主在姜国声名狼藉,可是从未有人骂过她丑。
  人们只会私底下偷偷说,安宜公主白浪费了一张菩萨面容,心如蛇蝎可惜至极。
  所以谢玉庭看上了她的脸?
  真是糟糕透顶。
  姜月萤头疼不已,又不能真
  的动手把谢玉庭打出门,否则就会暴露自己压根不会用鞭子……怎么办。
  “公主,你有没有感觉身上发烫?”
  “什么?”姜月萤神色一凛。
  “实话告诉你,那杯酒里孤放了点东西,”谢玉庭大方承认,得意道,“宫里绝密的暖情药,一滴就能让人浑身无力,燥火难耐,而后任人施为。”
  “孤特意为公主准备的,喜欢吗?”
  对面话落下,姜月萤耳畔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次她真的生气了,想直接抽人一巴掌。
  混账东西,居然给她下药!
  “你好大的胆子!”
  姜月萤怒目而视,对方再度逼近,她迫不得已朝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床榻前的一道遮光珠帘,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一颗颗珠子好似搅乱了人心。
  怎么办。
  她感觉四肢发软,呼吸也愈发急促。
  谢玉庭不紧不慢,朝她的方向伸出手,姜月萤立马偏头,那双修长的手径直穿过她耳畔,没有落在她身上,反而摸上旁边的珠帘,指腹捻动晶莹圆滑的珠子,犹如在戏弄猎物。
  空气愈发焦灼。
  太难对付了,姜月萤发现谢玉庭做事完全不能按照常理推测,因为这家伙总会出其不意。
  “我不会跟你圆房的,你死了这条心。”姜月萤稳住发软的腿脚,嘴里继续放狠话。
  谢玉庭倏然低头,炙热呼吸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徘徊。
  此时此刻,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格外明显。
  姜月萤快要窒息了。
  心脏不受控制怦怦乱跳,手心出了一层黏腻的薄汗。
  谢玉庭贴着她的面颊,声音带着钩子:“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你胆敢碰本宫……”姜月萤咬紧牙,“明日恢复以后,我一定宰了你。”
  “哎呀,孤好害怕啊。”
  谢玉庭眼梢微翘,声音浸染浓厚的笑意,半分正经都没有。
  姜月萤气得脚步虚浮,有站不稳的征兆,身体发烫发热,头脑亦有些晕沉。
  下的药不会让她意识全无吧?到时候连反抗都做不到……
  “你无耻。”她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谢玉庭嘴里说着谬赞谬赞,手臂朝她伸过来,姜月萤来不及思索,噌的一下从他抬手的空档钻了出去,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拖着长裙摆跑到门前。
  艳红色的喜服飘起来若火燃烧,逃窜的新嫁娘用力拔出青铜门闩,企图从这间屋子跑出去。
  不管怎么说,先恢复清醒最重要,听说宫里的秘药非同小可,谁知道谢玉庭给她用的药会不会令人做出难堪的事,万一不小心被看出身份才是最糟的……
  她把门闩丢在地上,拉动门把手——
  任她拼尽全力,楠木门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就算中了药也不至于拉不动门啊。
  她愕然扭头,对上谢玉庭好整以暇的目光,对方不知从哪儿变出洒金折扇,摇着扇子笑:“忘记告诉公主,孤在门外上了锁。”
  姜月萤眼睛瞪大,天都塌了。
  这厮好生卑鄙!
  居然把她的退路堵死。
  逃无可逃,谢玉庭含笑一步步接近,姜月萤浑身发软,脚下仿若生根,动弹不得。
  脊背靠在楠木门板上,她身前的恶劣太子故意凑近,近到彼此呼吸纠缠,温热的气息萦绕不绝。
  姜月萤忍不住眨眼,眼皮都在发烫,俏丽的小脸由白皙变粉色,渐渐染成红玛瑙。
  空气变得难以喘息。
  谢玉庭打量着她的面容,薄唇贴着少女的耳朵,呵气暧昧:“小公主,你的脸红了。”
  姜月萤恼羞成怒,使劲推了他一把,大声骂:“都因为你这个混蛋下药,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室内突然安静,须臾,谢玉庭微微歪头,一双桃花眼盛满得意的笑,从轻笑到大笑,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姜月萤感到莫名其妙,谢玉庭不会真的有病吧?
  半晌,谢玉庭收拢折扇,挑起眉梢:“骗你的,没有下药,好歹孤也是太子,怎么可能在新婚夜给别国公主下药。”
  他又凑近半步,直视姜月萤双眸:“不过,公主的反应还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