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阿御摇头:“夫人谨慎些也是应该的,我的异族身份确实容易引人猜疑。”
  冯清岁沉吟片刻,问道:“你从作坊过来可曾避着人?”
  “我怕那人不曾走远,还在暗中盯梢,特地换了一身装束,悄悄溜出房间,又叫了两个作坊护卫,装作去酒楼吃宵夜,再中途借净手脱身来找您。”
  阿御回道。
  “来纪府路上,不曾察觉有人追踪。”
  他的打扮和作坊护卫差不多,低头垂眼,掩去眸色的话,倒也看不出是异族人。
  冯清岁赞赏道:“够机灵。你马上照原路回去,别叫暗桩察觉。余事我来处理,你权当无事发生便好。”
  阿御点头道好。
  等他离开,冯清岁包好火铳,去沧海轩找纪长卿。
  纪长卿睡得正沉,被百福唤醒后,听说冯清岁有事找他,一骨碌坐了起来。
  “嘶——”
  胸口骤然袭来疼痛。
  这才想起胸口伤势未愈,不能大幅动作。
  但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便下床更衣,匆匆赶去书房见冯清岁。
  见她好端端的,脚步放缓下来。
  “出了什么事?”
  他和声问道。
  冯清岁抽掉包裹火铳的布帛,回道:“有人往我的作坊放了一把火铳。”
  纪长卿眸光倏地一沉。
  接过火铳检视一番后,他沉声道:“这是兵器司制作的最新式火铳。”
  冯清岁:“和春狩猎场刺客用的是不是同一款?”
  “不是。”纪长卿回道,“刺客用的火铳并非兵器司所制。”
  冯清岁蹙眉。
  难道栽赃陷害她的和猎场刺客不是一伙人?
  不,也有可能是同一伙人。
  手里有火铳不等于不能偷火铳,许是故意和刺客行为区分开来。
  她想到的,纪长卿自然也想到了。
  他召来烛影:“查一下兵器司今晚发生何事。”
  烛影领命而去。
  纪长卿邀冯清岁在茶桌坐下,命百福点炭烧水,等待水开的间隙,他问起冯清岁发现火铳的始末。
  冯清岁和他细细说了,才说完,烛影就查探归来。
  “兵器司丢了一把新式火铳,看守的护卫说偷盗者长了一双绿眸,追缉司怀疑是异族细作所为,刚问京兆府要了登记在册的异族名录,正准备全城搜捕。”
  阿御便长了一双绿眸。
  他去北境前,冯清岁通过出资赎买,为他消了奴籍,办了蕃户户籍,京兆府异族名录自然有他名字。
  若非他夜里警醒,反应又快,就要连人带火铳被追缉司搜个正着。
  届时不光他要被指作异族细作,为他做担保入籍的冯清岁也会落下通敌叛国罪名,就连纪长卿也会被拖下水。
  事情会有怎样的后果,冯清岁和纪长卿都明白。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冯清岁微微一笑:“二爷可否借我两个人?”
  “哪两个?”
  “查探消息这位和平日跟着我那位。”
  “……”
  这人居然还会征求他的同意,真是破天荒。
  平时不都是直接拿去用了吗。
  纪长卿低笑一声,应了下来。
  冯清岁把五花也叫上,对三人道:“你们去作坊附近守着,等追缉司上门搜查后……”
  三人领命而去。
  三更天,酒楼打烊,卖早点的商铺尚未开门,大街小巷本该是最安静的时候,追缉司缇骑的铁靴却打破了这份沉静。
  一户又一户蕃户和养有番奴的人家被敲开家门,强制搜捕。
  影三藏在清辉暖绒阁羽绒作坊附近,静静等候追缉司缇骑的到来。
  直等到三更半,才见到缇骑的身影。
  缇骑闯进作坊,唤醒所有人,将人集中到院落,而后挨个房间搜索,又重点盘问了一番作坊里唯一的异族人。
  随后火速离开,奔赴下一户人家。
  影三愣住。
  他明明把火铳藏到了那个异族人屋里,扫两眼房梁就能看见,这些缇骑怎么空着手走了?
  是他们出工不出力,还是……
  作坊重归寂静后,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潜去那个异族人房间,打算弄个明白。
  岂料刚从屋檐跳下,暗处就齐齐跃出三道黑影。
  他甚至来不及咬破毒囊,就被擒住卸了下巴。
  然后被带到一个年轻妇人面前。
  他自然认得这个妇人。
  昨天下午,正是目睹她去作坊见那异族人,还和异族人去酒楼吃饭,他才想出偷兵器司火铳栽赃陷害这一妙招。
  为此还忍着痛用青黛汁反复浸泡眼睛,临时造出一双绿眸。
  去兵器司偷火铳时,全身上下包得密密实实,唯余一双眸子,好让追缉司顺藤摸瓜,查到作坊的异族人身上。
  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失败的。
  不过这妇人若想撬开他的口,纯属异想天开,他们影卫营的人,什么苦头没吃过。
  然而。
  半个时辰后,他将自己所在的影卫据点,和主子下过的指令,吐得一干二净。
  ┭┮﹏┭┮。
  不是他意志薄弱,是敌人太凶残了啊。
  反反复复的溺水窒息感,真的会把人逼疯。
  弟兄们,对不住。
  我先走为敬。
  愿老天保佑你们。
  晨光熹微时,一无所获的追缉司缇骑提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官署。
  愁眉苦脸地为面圣发愁。
  一个小乞丐跑到官署门口,扬着一封信笺叫嚷:“官爷们,有人要首告!”
  第111章 赏花宴
  缇骑们精神一震。
  莫非有人发现异族细作行踪,上门告密来了?
  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立马夺过信笺。
  急不可待地撕开一看,方才升起的那点期冀,顿时如雪落炭盆,倏忽消融。
  “……香椿巷甲六栋住户昼伏夜出,从不买菜做饭,也不和邻里往来,极有可能是瑞凤会余孽,恳请追缉司上门查探……”
  竟是告发瑞凤会的。
  “白高兴一场。”
  劈手夺信的缇骑丧气道。
  指挥使眉头紧锁,忽然点了几个人,道:“你们去瞧瞧。”
  被点名的几人错愕:“大人,没必要吧?十有八九是宅着不出门,整日吃干粮的书生。”
  “走一趟费不了多少时间,万一真能逮到漏网之鱼,等会我去面圣,不至于两手空空。”
  指挥使回道。
  几人恍然大悟:“大人言之有理。”
  便领命去了香椿巷。
  敲开甲六栋的门后,他们留了一人守门,余人进院查探。
  院里一共有五名青壮男子,几人长相各异,说是结义兄弟,一起来京城闯荡的。
  几人屋里都没有可疑物品。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在无人使用的厨房炉灶里,搜出了一把火铳。
  那几名青壮男子一看到火铳,立刻飞身逃遁。
  他们赶紧一边追捕,一边放烟火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人全部抓获。
  虽然最后只有一个活口,但有这一个,也足以让他们交差了。
  指挥使审完活口,带着口供和火铳去面圣。
  “……这几人皆是太子的暗卫,上次春狩猎场的刺杀,便是他们安排的。
  偷火铳一事,接受审问的暗卫并不清楚,但我们在不在场的暗卫头目房间搜出了青黛汁,应是那头目独自伪装番人去兵器司偷的……”
  皇帝听完禀报,冷笑道:“真是朕的好儿子,盗取兵器司图纸,制作火铳刺杀朕不够,还要差人偷盗最新式火铳,想要再杀朕一次是不是?”
  指挥使低眉敛目,屏气凝息。
  片刻后,皇帝下令:“命追缉司各地分部,全力追捕赵必翔。”
  “是,陛下!”
  断云岭匪寨里,赵必翔收到消息,气得又劈了一张桌子。
  “废物!全是废物!”
  没干掉那女人不说,还把最大的影卫据点给暴露,让追缉司一锅端了。
  若非他谨慎,只单向联系,如今追缉司怕是已经追到断云岭来。
  他发泄完,挟着满腔怒气,又朝京城方向放了一只信鸽。
  这次收信的,并非影卫。
  而是皇后。
  终于收到儿子来信,皇后脸上却不见喜色。
  “一边怨恨本宫,一边又要本宫冒险出手。”她讽笑道,“我们母子可真是天底下最虚伪的母子。”
  但她能不帮吗?
  当然不能。
  她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指着赵必翔。
  将信笺丢到香炉里焚烧干净后,她唤来芍药:“御花园的牡丹花开了,本宫要办赏春宴,你给各世家贵妇和贵女发个帖子,邀她们进宫赏花。”
  芍药躬身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