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格兰迪斯垂下眼眸,像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揪起重伤的男人:“属下明白了。”
  她抓着奥西朝林中深处走去,手上的伤者一路拖着地,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
  用手帕扫落把手上的蛛网,斯莉尔握上门把,轻轻按下。
  古旧的小门不堪重负地吱呀打开,斯莉尔转身,将古铜制成的钥匙递给站在后面的人。
  穿着学院图书馆管理专用防尘斗篷,只留一双眼睛暴露在外的图书管理员接过钥匙,再次认真地向斯莉尔强调:
  “租用图书馆禁书处合同上只写了一个时辰,不许逗留,不许造成设施损伤,否则按照价格三倍赔偿……”
  对上大小姐那双冷淡的眼睛,她的声音也慢慢变小。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金钱上的问题,这位肯定赔得起。想到这里,图书管理员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希望对方违约……
  “我知道了。”斯莉尔拽着门把手,冲她点了点头。
  正要直接拉上门,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这位大小姐又拽开了门缝,生硬道:
  “感谢你的提醒。”
  小门咔擦合上,管理员挠了挠头,朝着别处继续巡查。
  斯莉尔抓起公用的照明光团,朝着层层书柜走去。
  这里的光线有些昏暗,虽然书柜林立,存放的书却稀疏。
  因为作为图书馆禁书处,这里存放着许多与学业理论无关,但又是历届大魔法师相关的著作。
  而这些著作,往往比通常的书要更加性情古怪。
  前世斯莉尔曾经试过几次,想借阅几本传说中的禁书看看。
  然而这些行动更加迅疾、抽人巴掌更加威猛的禁书实在是很难借阅,她费劲力气,苦心设计,才好不容易成功抓住过一本。
  然而那本书打开后,内容却是某位大魔法师记录行动的日记:除了催促自己速速练习魔法的碎碎念、谴责自己不要再沉迷女巫召唤卡牌的内容外,就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简直枉费她的毅力与时间。
  所以后来斯莉尔就没有再尝试了。
  但,方才希帕蒂娅给了她一个建议。
  希帕蒂娅作为被称为“星辰行走的答案”,不是没有缘由的。她的占卜之准确犀利,据说甚至能回溯过去神陨真相的碎片。
  既然她特地来找斯莉尔,想来这本书一定能发挥什么作用。
  斯莉尔的目光掠过每个书柜上方刻着的木牌,思索着那位占卜术师方才的话。
  希帕蒂娅的老师……
  能被其称作老师的,那就只有上一任圣罗兰学院校长——
  “魔法时代活化石”,长命魔法师卡俄斯。
  卡俄斯的故友?
  斯莉尔苦苦在脑袋里思索,却始终想不出来,这位由于寿命悠长,亲身经历了黑暗时代末期存活至今,性情向来孤僻的大魔法师的“故友”。
  虽然没有对前校长冒犯的意思,但恕她直言,卡俄斯实在是没什么……称得上朋友的人际关系。
  等等……如果说关系恶劣也算是一种人际关系的话,那倒是还有一位。
  圣罗兰学院最初的校长,托法娜。
  二人具体的关系有许多版本,有说法是二人曾是朋友,但后来因理念不合而决裂;也有人说,二人天赋绝佳,但卡俄斯始终被后者压一头,对其怨怼……
  总之各种不管版本流言纷纷,唯一能知晓的是,两位后来水火不容,一言不合打架也是常有的事。
  就连二位大魔法师的著作,存放在图书馆里,那也是王不见王。若要让她们俩的书撞在一起,肯定也要打得天昏地暗,图书管理员加班几个月的那种。
  斯莉尔难得对自己的灵光一闪有些怀疑。
  这水火不容的……真的是希帕蒂娅口中的“故友”么?
  但,鉴于卡俄斯实在没有什么其他著名的人际关系,斯莉尔决定还是试一试。
  毕竟,初代校长、魔法史书上占据一整个大专题的一方传奇的书,看看也不亏。
  想到这里,斯莉尔径直朝着最深处走去。她甚至不需要查阅目录,就能知道托法娜书柜的方位。
  毕竟,托法娜的书,在图书馆也算是有名——
  那些书堪称禁区一姐,脾气暴躁,拳打管理员,脚踢其他书。
  不似其他好歹会挑选顺眼学生配合的古书,托法娜的书从不给人好脸色。用人话说,就是难借。
  虽然学院禁区租赁价格不菲,且合同上最长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但斯莉尔做好了奋战一整夜的准备了。
  扑腾的声音在各处响起,也有几本书目好奇地跑到角落,窥伺难得的来访者。
  眼见这位来访者走向挂着“托法娜”木牌的书柜,那些窥伺的书本猛地一缩脑袋,又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柜台。
  斯莉尔手中光团散发的白色光芒刚刚触及书柜的边缘阴影,就听见一阵剧烈的书页纷飞声。
  她抬头看向动静发出之处,发现几本扑腾的古书扭打在一起,哗啦啦的书页碰撞、在空中冲撞。
  瞬息之间,随着不堪重负的书架轰塌一角的声音,在几本书之间最嚣张有力的那本扑棱着封面,像一只极速飞行的小鸟一般,朝着斯莉尔猛猛撞了上来。
  第20章 解命
  “喂,你想救他么?”阴冷的声音蛊惑道。
  温格皱着眉头搜寻声源处,目光所及却一无所获。
  她有些疑心这诡异的来源,与手腕上缠着的蛇镯有关。
  但自从半日前,那蛇缠上她的手腕后,温格尝试了各种方法,还是没成功褪下这只怪异的“手镯”。
  只要温格一旦试图动手,就会被那条小蛇攻击。而当那条蛇沉寂后,就一动不动像个真正的镯子。
  她别无办法,只能当做戴了个配饰,姑且忍受着。
  而就在方才,温格的脑海中忽然现出一副图景,一个血人狼狈靠在树下,奄奄一息。
  辨认许久,她才从那双半阖的眼睛瞳色认出,这个血人或许是前几日承诺来救她之人。
  自她认出那人之后,紧接着便有一道声音响起,询问她这句话。
  温格没有答话。
  一来,她不知道声音是何源头,不知其居心;二来,她没法判断脑中的场景的虚实,焉知不是有人刻意引她出去的骗局?
  “喂,你真的如此冷血,就连你的救命恩人都不管不顾么?”
  刺耳的声音聒噪道。
  “第一,我不叫喂。”
  温格忍了忍,将后半句烂梗咽了回去。她理了理思路,索性直接质问:
  “第二,你又是谁?”
  “第三,你要怎么同我证明,这个画面是真实发生的?”
  “第四,连谈判都不愿意现身,我该如何信任你?”
  “第五……”,温格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第五人格启动……”
  自穿越后就无人交谈的玩梗达人温格,此刻终于完成抽象本能,心满意足。
  再说了,面对这种诡异又神秘的存在,过于认真应对容易掉入陷阱,视而不见容易冒犯。而适当玩玩对方听不懂的梗既能不落入对方谈判节奏,还能有益身心健康。
  ——绝不是因为她十几天没玩烂梗憋的。
  正准备一一突破长篇大论的厄里斯:?
  似是感受到声音主人的困惑,温格幽幽叹气:“果然,在这里,没人能懂我的幽默……”
  厄里斯敏锐地捕捉到面前人类的核心欲望,他灵机一动顺势蛊惑道:
  “那你想回家么,异世之人?”
  温格的眼睫微微颤抖,薄如蝉翼,于她的面上覆下阴影。
  她垂眸,耳边是自己因回家这个词而产生的鼓动着的剧烈心跳。
  回家?
  她当然想。几乎是魂牵梦萦,辗转反侧。
  温格曾于教科书上学习鉴赏那些形容远离故乡如飘零落叶,只求归根的诗句,也于些许时节隐隐察觉乡愁。
  然而这种孤独放大至整个陌生的世界,她才彻底明白何为心安之处是故乡。
  因为在异世的每分每秒,每时每刻,皆不曾真正心安。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明价码。”
  温格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力保持冷静问道:
  “你问我这些,究竟想我做什么?”
  厄里斯低低笑着,他早就知道人类的本质,那便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与渴求。
  没有人毫无欲望,只要抓住它,就能驱使和蛊惑她们。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简单而复杂的生物,永远有一颗不知满足的心。
  “在谈论这件事之前,我还是建议你先关心关心你的救命恩人吧。”
  他将“救命恩人”四字咬的极重,分明说着看似关心旁人生死的话语,语调却幸灾乐祸。
  厄里斯慢悠悠地说,毫不着急:“今日是你们约定好的日子吧。可你要再不出手,恐怕他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