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呵,攀上高枝就翻脸不认人?”苏平知冷笑连连,“真该让父亲瞧瞧你这副嘴脸。”
  出乎意料的是,苏丞非但不恼,反而微微勾起唇角,“那你呢?沦落到投靠日薄西山的孙家,想必是被苏家扫地出门了吧?”
  这句话如利刃般直戳苏平知痛处,他眼中闪过一丝狼狈与狰狞,猛地抽出佩剑,寒光一闪间,剑尖已抵在苏丞咽喉处。
  “要杀我?”苏丞神色自若,仿佛颈间的利刃不过是件摆设,“你确定孙家会饶过一个坏了他们大事的废物?”
  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苏平知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弟弟”,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竟让他脊背发凉。
  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他终是强压下杀意,却又不甘就此认输。
  “你以为父亲真是迫于族老压力才将你送走的?”苏平知忽然阴恻恻地笑了。
  “那不过是哄你的借口罢了!他早将你卖给了霍延洲,你在苏家那些所谓的宠爱,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的筹码!”
  “所以?”苏丞轻轻挑眉,“你是想说……我们都是一样的弃子?”
  见对方依旧从容,苏平知恨得牙痒,却终究不敢造次,只得摔门而去。
  小呆:“宿主大大帅炸了!星星眼.jpg”
  苏丞:“没崩人设吧?”
  小呆:“完全符合黑化状态呢!不过刚才那样挑衅他好危险呀!”
  苏丞:“放心,他惜命得很,看他那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倒是挺解气的~”
  韩府对外宣称,韩夫人前往寺庙上香途中遭遇劫匪,幸得两位侠士相助才得以脱险。
  这消息很快在皇城内外传开,天子脚下竟出现劫匪,还是在百姓常去的郊外,一时间人心惶惶。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一个月前,大理寺卿上奏查明太子结党营私、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等多项罪行。
  皇帝震怒,下旨废黜其储君之位,贬为庶民,命其终身看守皇陵。
  太子获罪,皇后与其背后的孙氏一族自然难逃牵连。
  但因之前抵税粮一案已大开杀戒,此次皇帝只将废后打入冷宫。
  孙氏一族本就元气大伤,此事后朝中仅存的几位孙氏官员也被悉数罢免。
  皇帝心知此事能顺利推进,霍延洲功不可没,对这个儿子的手腕颇为满意,当即下旨册立为新任储君,择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然而隐患未除,孙氏根基在商贸繁荣的南方,当地豪绅多为其族人或附庸,势力盘根错节,要彻底拔除这颗毒瘤,绝非易事。
  就在苏丞被劫两日后,押送太子前往皇陵的车队突遭黑衣蒙面人袭击。
  押送官兵死伤惨重,废太子不知所踪,这场精心策划的劫囚,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
  苏丞从昏沉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床榻上。
  眼前漆黑一片,指尖触及的木质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竟被囚在一个狭长的木箱中。
  然而箱外传来的铜锁碰撞声,却昭示着逃脱无望。
  小呆:“宿主大大,那个太监把您秘密运进皇宫了!”
  苏丞:“看来……他们等的时机到了。”
  蜷缩在逼仄的空间里,苏丞用力拍打箱壁呼喊,却只换来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吞噬了时间的概念,缺氧的环境让他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将他惊醒,透过箱壁,杂乱的脚步声与尖叫此起彼伏。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木箱重重落地,锁链哗啦作响的瞬间,刺目的火光骤然涌入。
  一双冰冷的手将他粗暴地拽出,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却让苏丞眼前发黑。
  他紧闭双眼,待眩晕稍缓,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金銮殿内火把通明,两拨身着相同铠*甲的禁卫军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就在这肃杀之际,一道挺拔的身影排众而出。
  玄甲染血的霍延洲踏着火光走来,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眸若寒星,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意。
  严总管见状,躬身行礼,“老奴给宸王殿下请安……”
  霍延洲连眼风都未扫过去,“区区阉奴,也敢作乱。”
  “老奴卑贱。”太监尖细的嗓音里带着诡谲的笑意,“只是各为其主,不得不冒犯王爷了。”
  严总管垂首示意,两名侍卫立即挟持着苏丞上前,苏平知手中长剑寒光凛冽,稳稳抵在少年颈间。
  霍延洲眸光骤冷,周身肃杀之气席卷大殿。
  从未经历过沙场的苏平知顿时如芒在背,握剑的手止不住地发颤,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之所以甘冒奇险劫持苏丞,就是赌定苏丞在霍延洲心中分量非比寻常。
  若能借此制住这位杀神,日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严总管强忍惧意,尖声道:“王爷若想保全王妃性命,就请弃械……”
  殿内落针可闻,方才的厮杀中,叛军已折损过半,皆因无人能挡霍延洲锋芒。
  此刻众人都屏息望向那道玄甲身影,却见他冷峻的眉宇在触及少年时竟柔和了几分。
  虽日日得暗桩密报,但亲眼确认少年无恙,霍延洲紧绷的心弦才稍稍舒展。
  只是他未及开口,少年清越的嗓音已响彻大殿,“要杀便杀,他这般铁石心肠,岂会为我妥协?”
  严总管愕然望去,只见不及弱冠的少年神色从容,颈间寒刃竟不能让他露出半分惧色,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严总管心头剧震,难道情报有误?霍延洲执意迎娶男妃,并非出于痴情,而是另有所图?
  少年决绝的神情让霍延洲如遭雷击,他从未想过,生死关头,那双眼睛里竟连一丝求生的渴望都没有。
  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年,如今不仅对他彻底死心,更连性命都不再珍惜。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少年在东宫毒发身亡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霍延洲眼底血色翻涌,周身杀意暴涨,这一次,他宁可自己万劫不复,也定要护少年周全。
  “丞儿别怕……”浴血的杀神放轻声音,仿佛怕惊扰了少年,“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苏平知汗湿的手紧紧箍住苏丞,剑刃在少年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霍延洲!”他歇斯底里地吼道,“再不弃剑,我就杀了他!”
  看到那抹刺目的猩红,霍延洲瞳孔骤缩,声音里压抑着骇人的暴怒,“苏平知,你敢!”
  被这杀气所慑,苏平知反而被激出了凶性,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最后说一次,放下兵器!”
  严总管见苏平知状若癫狂的模样,心头猛地一颤。
  若真让他失手伤了苏丞性命,暴怒之下的霍延洲定会让在场所有人陪葬。
  霍延洲闭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杀意,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只要我弃械,你们就放人?”
  严总管闻言大喜,连忙应道:“还请王爷令禁卫军退出大殿,只要您配合,老奴以性命担保苏公子平安……”
  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长剑已坠地,霍延洲转头对身后禁卫军沉声道:“退出大殿!”
  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却迟疑不动,护佑皇室是他们的天职,岂能让储君独自面对叛军?
  “违令者斩!”霍延洲一声厉喝,战场上磨砺出的威严让众人不得不从,待最后一个禁卫军退出,殿门轰然紧闭。
  见霍延洲当真为苏丞束手就擒,严总管喜形于色,忙命人缴了兵器,这才示意苏平知松开苏丞。
  “王爷守信,老奴自当践诺。”
  “过来。”霍延洲朝少年伸出手,即便身陷险境,眉宇间仍是从容不迫,唇角甚至噙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温柔弧度。
  “你……为什么?”
  苏丞声音轻颤,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不敢相信霍延洲竟会为他放下武器,甘愿束手就擒。
  这个曾经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此刻却愿为他赴死。
  霍延洲没有回答,只是用坚定的目光无声诉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护他周全。
  恍惚间,苏丞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让他全心信赖的身影,那些被亲手打碎的过往,此刻竟在这个怀抱中若隐若现。
  他攥紧双拳,终是缓缓迈出脚步,每一步都似踩在霍延洲心尖上,让那双铁臂收得更紧。
  少年没有挣扎,任由自己被揽入染血的玄甲中。
  熟悉的冷香混着血腥味萦绕鼻尖,耳畔传来有力的心跳声,竟让他生出久违的安心。
  “别怕。”
  低沉的呢喃在耳畔响起,苏丞呼吸一滞,理智叫嚣着要他远离,身体却贪恋着这份温暖。
  就在他心神摇曳之际,一阵刺耳的大笑骤然划破殿内的宁静。
  “霍延洲,你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