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依律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随着更多渎职官员被革职流放,朝堂为之一肃,当皇帝再度提出册立霍延洲为皇子时,再无一人敢反对。
  “赐封宸王,即日开府。”皇帝金口一开,“宸”字暗含的深意令太子党羽面如土色。
  可想到方才被满门抄斩的同僚,这些墙头草如今也只求全身而退……
  第75章
  朝堂血洗,四族满门抄斩,皇城弥漫的肃杀之气半月方散。
  而深居韩府的苏丞对此一无所知,这些时日,他被韩夫人的热情关怀搅得心神不宁。
  韩夫人初闻儿子带回位姑娘时本心存芥蒂,可在听完韩文朔为苏丞编造的身世后,当即红了眼眶。
  待见到“沈姑娘”真容,韩夫人更是惊为天人,尤其喜爱那份世家才能养出的矜贵气度,从此绫罗珠翠送个不停,俨然已认定这位儿媳。
  韩宰辅看在眼里,愁在心头,可他明知这“沈姑娘”实为男儿身,却碍于儿子不敢戳破,只能暗中命翰林院给韩文朔多派公务,减少二人相处。
  半月后,韩宰辅收到暗探回报,证实了霍延洲密信所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果真是太子无疑。
  想到霍延洲受封宸王时太子党的狼狈相,他心中的天平已悄然倾斜。
  待焚毁第一封密信,拆开第二封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原是苏家一位整日寻欢作乐的族老醉酒后吐露,那“暴毙”的苏家二少爷竟非苏明琮亲生,甚至从未入过族谱!
  “荒谬!”韩宰辅眉心紧蹙,要知道世家贵族最重血脉,以苏明琮之精明,岂会错认子嗣?
  他在书房焦躁踱步,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逐渐浮现,若沈黛云当年……
  记忆中的绝色容颜倏忽浮现,那时年少轻狂时,皇城哪位世家子不梦想着与那艳冠京华的花魁共度春宵?
  可那样惊才绝艳的沈黛云只倾心苏明琮,这也曾让韩宰辅嫉恨交加。
  或许是不甘被苏明琮就此压过一头,他竟是鬼迷心窍被老鸨蛊惑。
  在明知沈黛云是被下了药,已经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花重金买下了那一夜。
  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此事,他都觉得自己愧对沈黛云,只是还不待他做出补偿,沈黛云就已经被苏明琮纳为了妾室。
  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见过这个美丽到令人终生难忘的女子。
  思绪从过往的记忆中逐渐抽离,望着手中密信,韩宰辅一时陷入沉思。
  根据密信所言,苏明琮对苏丞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先是疼爱有加,后又弃如敝履。
  若苏丞果真从未入过族谱,那苏明琮多年来的“疼爱”岂非一场精心设计的报复?
  “好一招杀人诛心……”韩宰辅心头一凛,让一个无辜少年从云端跌落,尝尽世间冷暖,这比直接报复沈黛云更狠毒百倍。
  而若他没有猜错,苏明琮这般狠辣的原因,正是误会了当年沈黛云失身的真相。
  毕竟苏明琮那样的偏执之人,在得知自己心爱的女子已不再是清白之身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恐怕会立刻发疯,甚至因爱生恨也说不定。
  然而真正让韩宰辅心头剧震的是,苏丞极有可能是他和沈黛云的孩子,而他的嫡长子极可能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
  这个念头让他眼前发黑,踉跄扶住桌案才没栽倒。
  若真酿成这等丑事,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强自镇定后,他连夜叫醒夫人要来苏丞的生辰八字。
  当看清黄纸上那串熟悉的日期,他双手剧颤,如遭雷击般跌坐椅上!
  对上了……都对上了!
  天色渐明,韩宰辅强忍疲惫,特意唤来少年共进早膳。
  当嫡子与少年并肩而坐时,他心头猛地一沉,少年虽继承了沈黛云的美貌,可神情间却分明带着韩家人的影子。
  尤其二人坐在一起时,那种血脉相连的相似感愈发明显。
  这日,素来勤勉的韩宰辅破天荒称病不朝,待韩文朔下值归来,他心绪复杂地将儿子唤入书房。
  韩文朔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面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联想到自己夜闯将军府的莽撞之举,又思及近日太子党羽被满门抄斩的血腥变故,他心头顿时涌上不祥预感。
  “爹,您这是……”
  韩宰辅眉心紧锁,沉默良久才艰涩开口问道:“朔儿,你与苏丞……究竟到了哪一步?”
  韩文朔闻言一怔,脸上顿时烧了起来,“爹!您想到哪里去了!”
  见儿子这般反应,韩宰辅心头一紧,声音都微微发颤,“难道你们已经……”
  “绝无此事!”韩文朔斩钉截铁道,“我与子丞清清白白,是君子之交!”
  韩宰辅仔细端详儿子神色,确认并非虚言后,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既然尚未铸成大错,当务之急便是要斩断儿子这份不该有的情愫。
  好在文朔自幼熟读圣贤书,待知晓苏丞实为血亲后,定不会做出有违人伦之事。
  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韩文朔原以为父亲要问责他夜闯将军府之事,却不想竟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苏丞非但不是苏家血脉,竟还是他的亲弟弟!
  “这不可能!”韩文朔浑身剧震,声音发颤,“爹,您定是在骗我……”
  韩宰辅疲惫地揉着眉心,“朔儿,爹会用这种事骗你吗?”
  他取出那张泛黄的八字帖,“他的生辰,正是当年那夜后的九个月整。”
  见儿子双目赤红,韩宰辅长叹一声,终于将那个埋藏多年的秘密说出了口,这反倒让他如释重负。
  而他此生唯一愧对的,就是当年趁人之危玷污了那个可怜女子,如今报应在自己儿子身上,当真是天理循环。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事实如此……”韩宰辅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叹息道,“若苏丞真是苏家血脉,苏明琮又怎会将他送人作玩物?”
  韩文朔如遭雷击,细想之下,苏明琮让苏丞在宫宴大放异彩,或许正是为了抬高这枚棋子的价值。
  世家大族最重血脉,若真是亲生,那些族老岂会坐视家主如此作为?
  “你对他的情意,许是血脉相连的错觉。”韩宰辅轻拍儿子肩膀,“自幼你便重情重义,如今对弟弟心生怜惜也是常理。”
  韩文朔沉默不语,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他想起宫宴初见时那莫名的亲近感,或许确是血脉相连的感应。
  但如今他分明清楚,自己对少年的感情绝非兄弟之谊。
  “朔儿,你们是血亲……”韩宰辅叹息道,“这份情,你必须斩断。”
  接下来的三日,韩文朔将自己关在房中,粒米未进,终是接受了苏丞确是他同父异母弟弟的事实。
  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从前他只求默默守护,如今却连这份心思都成了禁忌,那些隐秘的悸动,必须永远埋葬。
  韩夫人见父子二人如此反常,急得寝食难安,奈何问不出缘由,只得求助于苏丞,“好孩子,你去劝劝文朔吧……”
  苏丞对韩夫人心怀愧疚,这位慈爱的夫人待他如亲子,让他时常想起若母亲在世,或许也会这般温柔。
  正因如此,当韩夫人请他开解韩文朔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推门而入时,苏丞被韩文朔憔悴的模样惊得心头一颤。
  短短几日,那个意气风发的贵公子竟消瘦至此,尽管韩文朔强作镇定,但眼底的沉郁却瞒不过苏丞的眼睛。
  “到底出了什么事?”苏丞合上门,压低声音道,“可是霍延洲他……”
  听到这个名字,韩文朔神色骤变,他想起前日在宫中偶遇霍延洲时,那位新晋亲王居高临下的话语。
  “既然偷了别人的东西,那就要好好善待。”那森冷的语气至今让他脊背发凉。
  “送我回将军府吧。”苏丞轻声道,“我不想连累你们。”
  “不行!”韩文朔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发颤,“我绝不会再让你再落入他手中!”
  那日无论苏丞如何劝说,韩文朔都坚决拒绝送他回将军府。
  最终苏丞只能作罢,却不忘韩夫人嘱托,盯着韩文朔用完饭菜才离开。
  见儿子这般听话,韩夫人又是心酸又是欣慰,暗自盘算着提亲事宜。
  这位“沈姑娘”虽家道中落,但才情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自家儿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当她兴冲冲提起婚事时,韩文朔却苦笑道:“娘,孩儿与沈姑娘只有兄妹之谊。”
  韩夫人愕然之际,韩文朔顺势提议,“不如让她给您做女儿可好?”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韩夫人哭笑不得,那她这些日子又是算八字又是挑吉日,竟是在乱点鸳鸯谱?
  韩文朔与父亲早已商定,暂时隐瞒苏丞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