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好在他终究忌惮父亲威严,未敢再行不轨,让苏丞得以安稳度过两年光阴。
  直到苏丞十四岁那年,远赴疆场六载的霍延洲终于凯旋。
  十六岁初上战场,二十出头便以少胜多击退边关来犯之敌。
  霍延洲的威名早已传遍大崇,说书人口中的“绝世悍将”,敌军眼中的“杀神”。
  而今,这位大崇史上最年轻的镇军大将军,终于载誉而归。
  苏丞永远记得那日的盛况,凯旋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穿过欢呼的人群。
  他在酒楼上远远望去,虽看不清面容,但那八尺之躯披甲执锐,即便在万众欢呼中,依然透着令人敬畏的肃杀之气。
  摩挲着霍延洲留下的玉佩,苏丞毫不怀疑对方还记得自己。
  那始终维持在80多点的好感度,便是最好的证明。
  两日后,苏丞在一家酒楼雅间中见到了阔别六年的霍延洲。
  经年征战的风霜在男人身上刻下深刻印记,小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光泽。
  他身形高大,面容英挺,坚毅的下颌骨线条显出几分冷峻,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与皇城中那些沉迷声色的纨绔相比,霍延洲周身萦绕的铁血气息,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面对如此充满阳刚之气的男子,苏丞一时看得入神。
  直到一声低沉磁性的呼唤在耳畔响起,才猛然回神。
  “丞儿?”
  方才还锋芒毕露的男人,在见到少年的瞬间便收敛了所有气势。
  那双深邃的眼眸泛起温柔涟漪,他抬手示意少年近前,“六年不见,莫非丞儿已不认得哥哥了?”
  见苏丞抿唇站在原地,略显踌躇的模样,霍延洲非但不恼,唇角反而扬起一抹浅笑。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孩童模样的木雕小人置于案上,“可还记得这个?”
  苏丞的目光在触及木雕时蓦然凝住,这木雕小人是六七岁时,霍延洲带他偷溜出府逛庙会所购。
  虽然工艺粗糙了些,却是当时困居深院的他最珍爱的玩物。
  当年遍寻不着,原来是被霍延洲悄悄带走了。
  苏丞迟疑地向前迈了几步,却在距离男人一步之遥处停下。
  霍延洲见状,伸手将他轻轻拉近,那宽厚的手掌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温热而有力地握住他的手腕。
  “物归原主。”男人将木雕小人放入他掌心,声音里带着笑意。
  苏丞低头凝视手中的木雕,岁月磨去了原本的色泽,却让表面变得异常光滑。
  显然这六年里,它常被人握在手中摩挲,这个发现让苏丞心头一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他从未忘记过霍延洲,在那段孤寂的岁月里,是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给了他最珍贵的温暖。
  只是六年的光阴改变了太多,昔日少年已成长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让他不敢确定那份情谊是否依旧。
  直到此刻,握着这个被精心保存的木雕,记忆中的少年面容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合。
  原来时光从未斩断他们之间的羁绊……
  霍延洲抬手轻抚他的发顶,凌厉的眉宇间尽是温柔,“丞儿别怕,哥哥永远不会伤害你。”
  苏丞抬眸,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与儿时如出一辙的疼惜。
  他唇角微扬,轻声应道:“嗯……”
  “若非时时记挂着丞儿,在那刀光剑影的沙场上,我怕是早已……”
  霍延洲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说来,这镇军大将军的封号,也有丞儿的一份功劳。”
  苏丞怔然抬首,未及反应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人胸膛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耳畔响起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醇厚。
  “还记得吗?出征前我说过,就算爬也要从战场上爬回来见你。”
  这句誓言如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往昔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将六年光阴筑起的那道陌生藩篱彻底消融。
  苏丞眼眶微热,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哽咽,“哥哥……”
  霍延洲松开怀抱,指腹轻拭少年眼角,“怎么哭了?可是在苏家受了委屈?”
  “父亲待我极好……”苏丞摇摇头。
  这些年霍延洲虽远在边关,却从未停止关注苏府动向,少年中毒之事他早有耳闻,每每想起他都自责不已。
  他眸光微沉,低沉的话语宛若誓言,“从今往后,有我在,定不会让丞儿再受半分委屈。”
  苏丞垂眸,轻轻点头,却忍不住在脑海中轻叹:“可惜霍延洲这90点好感度全是亲情分,面对这般容貌还能心如止水,当真算得上天下第一直男。”
  小呆连忙宽慰:“宿主大大别灰心!寻常父母对子女的好感也不过80点上下,霍将军能始终保持90点,足见您在他心中的分量。”
  “确实。”苏丞若有所思,“虽无血缘,却能让他倾注如此深厚的亲情,可见他内心对亲情的渴望有多强烈。”
  “可他对皇帝和诸位皇子……”小呆欲言又止。
  “正因看透了皇室虚伪,他才会将全部温情都寄托在我身上。”苏丞眸光微闪,“这份特殊,正是我们的机会。”
  小呆突然紧张起来:“可他即将觉醒前世记忆!上一世他可是认定您背叛了他……”
  “以霍延洲的城府,重生后定会先谋大局。”苏丞唇角微扬,“至于报复……我倒很期待,这样一个重情之人,恨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这……”小呆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丞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由爱生恨的戏码,岂不比寻常攻略更有趣?”
  第59章
  苏丞特意遣人给韩文朔送去一封致歉信,为未能赴约之事诚恳致歉。
  令他意外的是,韩文朔非但未加责怪,反而在回信中关切询问他的病情,甚至提出要来苏府探视。
  思及府中暗流涌动,苏丞终究还是婉拒了这番好意。
  病愈期间,韩文朔日日遣人送来书信,字里行间流露的真挚关怀让苏丞颇为触动。
  更令他诧异的是,对方竟将他的病归咎于那日未能劝阻五皇子,言辞间满是自责。
  苏丞心知五皇子的刁难更多是因他花魁之子的出身,他在回信中点到即止,让韩文朔不要将此事归咎于自身。
  毕竟他的出身就连寻常世家子弟都瞧不上眼,更何况天潢贵胄?
  而这份轻视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即便要面对国子监中的冷眼与流言,他也绝不退缩。
  他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绝不比嫡兄逊色,同样能撑起苏家门楣!
  苏丞正沉思间,丫鬟荷香匆匆进来,“少爷,霍将军到府上了。”
  “哥哥来了?”苏丞心中一喜。
  自那晚在纨绔手中得救,又在将军府留宿后,他已有多日未见这位待他如亲弟的兄长。
  他起身就要往外走,荷香连忙取来披风,“少爷身子刚好,可不能再着凉了!”
  苏丞匆匆披上,便径直往父亲书房方向行去。
  十四岁前,因体弱多病又受父亲约束,苏丞鲜少踏出府门,皇城中知苏家有二少爷者寥寥。
  偌大的府邸里,除了仆从,能说上话的唯有父亲,也正因如此,霍延洲的出现对苏丞而言弥足珍贵。
  这位兄长不仅常带新奇玩意来看他,更难得能说动父亲允他外出踏青。
  渐渐地,霍延洲成了苏丞平淡岁月里最明亮的期待。
  即便如今已能自由出府,听闻兄长到访,他仍会不自觉地雀跃起来。
  苏丞刚踏入前院,便与苏平知迎面相遇,他压下心头的不自在,规规矩矩行礼道:“兄长……”
  苏平知冷眼打量着眼前之人。春日暖阳下,那袭大红披风衬得少年愈发唇红齿白。
  “消息倒是灵通。”苏平知冷哼一声。
  若在从前,他定要用最恶毒的话语刺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个风尘女子用狐媚手段迷惑父亲,如今她的儿子又故技重施,不仅让父亲另眼相待,连霍延洲那般人物都被蛊惑。
  他始终记得那个颠覆认知的午后,向来威严的父亲竟含笑将瘦弱的苏丞高高举起,只为摘取枝头海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展露笑颜,却是对着这个卑贱女人所生的孩子。
  从那时起,嫉恨的种子便在心底生根发芽。
  每一次目睹父亲对苏丞的偏爱,都像尖刀般剜着苏平知的心。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皇太后寿宴那夜,父亲竟带着这个庶子入宫,更让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放异彩。
  想到因下毒之事连累母亲代己受过,又见苏丞如今风光无限,苏平知恨得夜不能寐。
  他无数次在黑夜中发誓,定要让这庶子尝尽苦头,为他们母子二人讨回公道。
  可如今苏丞羽翼渐丰,不仅有父亲的宠爱、还有霍延洲的庇护,他必须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