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唯一的光源处,正在上演一场诡异的黑白哑剧……
  美丽温婉的女子眉头紧蹙,身量高壮的少年一脸怒容。
  两人不知何故激烈争吵,当女子起身欲走时,少年突然神色狰狞地推了她一把。
  女子发出一声惊呼,头部重重磕在石桌上,随即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苏丞心头涌起强烈的恐慌。
  那黑白画面剧烈晃动起来,仿佛拍摄者正在疯狂奔跑。
  他心头响起一个急迫的声音!去找大人!快去找大人来阻止这一切!
  但也许是太过慌张,画面突然天旋地转。
  苏丞看到泛着粼粼波光的黑色水面,下一秒,浓烈的窒息感袭来。
  此刻的他就像被人硬生生抽离的幽灵,只能在冰冷的河水中静静体会溺毙的痛苦,直至意识彻底堕入黑暗。
  外界看来,苏丞只是看了骸骨几秒就晕厥过去。
  当陆泽云抱着他冲出警局大门时,恰好遇上赶来的贺嵘。
  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言,立即驱车赶往医院。
  *
  苏丞的身体没有外伤,却昏睡了一天一夜,医生诊断,这是病人在巨大打击下的自我保护……
  是苏丞……不愿醒来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病房里,贺嵘和陆泽云守在病床两侧,不约而同地希望那具骸骨与苏丞无关。
  然而事态却向着更糟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苏丞的继父郑荣竟主动投案,承认十三年前失手杀害妻子并将尸体埋在院中。
  贺嵘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若真如此,郑荣怎会将老宅出售?
  但郑荣的供述与验尸报告完全吻合,若非真凶,又怎能如此精准?
  三天后,苏丞终于醒来。
  同日下午,dna结果确认骸骨确为其生母。
  得知继父自首的消息,苏丞在短暂的震惊后陷入可怕的沉默,他不顾劝阻,执意要去见继父。
  探视室里的谈话无人知晓,当苏丞走出来时,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他轻声对陆泽云说,“陆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想自己回家住几天。”
  陆泽云欲言又止……
  苏丞现在的状态,让他怎能放心?
  但看着对方强撑的平静,他最终只能妥协,“好……等处理好这边的事,再走也不迟。”
  苏丞转向贺嵘,眼神更是平静得令人心碎,“谢谢你让我再次见到母亲。”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插入贺嵘的心脏,他买下老宅本为惊喜,却不想揭露了最残忍的真相。
  “对不起……”贺嵘喉头发紧。
  “为什么要道歉?”苏丞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应该是我感谢你。”
  这句感谢比任何指责都让贺嵘痛苦,他看着苏丞随陆泽云离去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
  苏丞平静外表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死去。
  *
  暮色四合,陆泽云的车终于离开,苏丞站在单元楼下,感觉自己像一抹游魂。
  熟悉的楼道此刻陌生得可怕,钥匙在他颤抖的手中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一次,两次……钥匙始终对不准锁孔,自责与悔恨如洪水般涌来。
  他当年明明看到了真相,却懦弱地选择了遗忘,让母亲就那样孤零零躺在冰冷黑暗的泥土中。
  就在苏丞即将被痛苦淹没时,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抬头望去,黯淡的视线中映出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我来吧……”贺嵘声音低缓,像是怕惊扰到苏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身躯的颤抖,那细微的颤动顺着指尖一直传到心底。
  客厅的灯光骤然亮起,苏丞脱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麻木到完全忽视了家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厨房里,贺嵘倒水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单薄身影,那个曾在聚光灯下光彩夺目的人,此刻却像被全世界抛弃一般,周身笼罩着难以言说的孤寂。
  “喝点水。”贺嵘将温水放在茶几上,指尖轻轻抚过那柔软的黑发,“不用忍着,哭出来吧……”
  苏丞茫然地抬起头,视线对上贺嵘的目光,那双往日里只让他感到压迫的黑眸,此刻竟温柔得不可思议。
  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但身体却早已习惯了男人的气息,甚至下意识想要依赖。
  “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
  苏丞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已经没有心力去思考对错,只想找到一处可以暂时停泊的港湾。
  “乐意效劳。”
  贺嵘低沉的声音里藏着无限柔情,他伸出双臂,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将人轻轻揽入怀中。
  手掌抚过那单薄的脊背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骨骼的轮廓,苏丞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许多。
  “你想靠多久都可以……”
  这句话轻易撬开了苏丞紧锁的心门,泪水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他伏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任由积蓄已久的委屈、痛苦、煎熬倾泻而出。
  时间在抽泣声中流逝,当苏丞终于抬起头时,贺嵘的深灰色西装已经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哭过的嗓音沙哑,眼尾和鼻尖都泛着可怜的红,灯光下,那张沾满泪痕的脸脆弱得让人心碎。
  贺嵘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失而复得的满足感,仿佛漂泊多年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
  苏丞的脸颊贴着那结实的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渐渐漫上心头。
  紧绷的神经一根根放松,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当贺嵘发现怀中人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时,他爱怜地吻了吻那光洁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抱起轻得惊人的身体走向卧室。
  就在他为苏丞盖好薄被的瞬间,袖口突然被紧紧抓住。
  “妈妈……不要走……”
  这声微不可闻的梦呓让人心头一颤,贺嵘看着床上眉头紧蹙的人,再也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他轻手轻脚地躺下,熟练地将人拥入怀中,这个动作在过去三年里,他已经做过无数次。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贺嵘凝视着怀中人的睡颜,心中满是懊悔。
  他本有无数次机会挽回苏丞的心,却因自私与偏执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如今……他终于学会如何去爱,可那道心墙却已高高筑起。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哭红的眼睑上,贺嵘不知道明天醒来会面对什么,此刻他只想让心爱之人安睡。
  *
  晨光熹微,贺嵘早已醒来。
  他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怀中人精致的眉眼,从纤长的睫毛到挺翘的鼻尖,再到那微微张开的唇瓣,每一处都让他着迷。
  当苏丞的睫毛轻轻颤动时,贺嵘屏住了呼吸。
  那双迷蒙的眼睛缓缓睁开,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中。
  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间,苏丞竟遵循身体记忆,主动吻了上去。
  这个意外的吻让贺嵘心跳如雷,他热情回应,可就在他想要加深这个吻时,却被猛地推开。
  清醒过来的苏丞瞪大了眼睛,显然被眼前的状况弄糊涂了。
  而贺嵘的心也从云端跌入谷底,方才的欣喜瞬间化为泡影。
  “你醒了……”他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昨晚你睡不安稳,我就……”
  晨光中,苏丞闪躲的眼神让贺嵘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希望。
  或许……那道心墙并非坚不可摧?
  “小丞,是我欠你太多……”贺嵘的声音低沉如海,“是我太自私,只想控制你的人生,却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
  他试探着靠近,在苏丞抬眼的瞬间将人拥入怀中。
  “对不起。”温热的呼吸落在发间,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更轻的。“我爱你。”
  苏丞的睫毛颤了颤,过去一千多个日夜,他早已学会不去期待那颗冰冷的心会为谁跳动。
  此刻这句告白,虚幻得如同朝阳下的晨露,美好却易碎。
  然而无论理智如何警告,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一边告诫自己不能再陷进去,一边用力挣扎,却被突然落在唇上的吻定住了身形。
  看到苏丞瞪大的眼睛,贺嵘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收紧手臂,不再压抑自己的渴望,鼻尖相撞,唇齿相贴,这个吻热烈得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
  当终于撬开牙关深深纠缠时,贺嵘满足地听到怀中人发出细微的呜咽。
  直到苏丞面泛潮红、浑身发软,贺嵘才餍足地给予喘息的空间。
  他深深凝视着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指尖轻点那因他而红肿的唇瓣,一股电流顿时传遍全身。
  呼吸变得粗重,多日的思念与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贺嵘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激动,他揽着人倒向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