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好像三个月只是一场梦。
  郁禾风觉得自己应该高兴,这一切都是无比熟悉的,可是心里却像被挖掉了一块,空荡荡的,风都可以吹进去,带走他为数不多的体温。
  *
  梁闻屿虽然嘴上和那个过去的傻逼进行了切割,但是当助理带着实地走访的报告回来以后,梁闻屿当晚就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他扮演着那个独来独往的问题学生,郁禾风是一个傻不拉几的代课老师,凌乱而且朦胧,因为助理其实没有提供给他很多信息,戴伦处理得很干净,除了人脑子里的记忆,所有相关的证据全部灰飞烟灭。
  一晚上睡了跟没睡一样,醒的时候梁闻屿心跳得飞快,难道我要恢复记忆了?
  如果我恢复记忆,我会重新爱上郁禾风吗?我会立刻把他追回来吗?我会不会恨不得把现在的我抽两个耳光……各种念头缠绕着梁闻屿,梁闻屿把所有事情安排完,决定去一趟安名市。
  他一决定行动就很快,当天晚上就动身出发,朱聆的强烈反对无效。
  “你这是要去哪儿?”宋卓站在办公桌前,一脸震惊地看着梁闻屿穿上了大衣外套。
  “安名市。”
  宋卓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去那儿干嘛,去几天?”
  “有事,不知道。”梁闻屿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我说你最近越来越喜欢装逼啊,”宋卓不满地跟在他屁股后头,“现在外面都传疯了,你们梁氏遇到大危机了,我好心来看你,你倒好,对我就这态度。”
  梁闻屿大步流星走进电梯,宋卓也蹿了进来还先狗腿子地按了电梯键,梁闻屿终于抬起头:“谢谢你的关心。”
  宋卓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一路抓着梁闻屿问个不停去安名市那个破烂地方到底要干啥,这么要紧,放着公司这群豺狼虎豹都不管了。
  梁闻屿被他追问烦得不行,他转念一想,忽然很坦然地说:“我以前一直生活在安名市。”
  宋卓过于震惊,也跟着上了车:“你不是国外吗?”
  汽车发动,梁闻屿无语地问他:“你很闲?”
  宋卓点头:“对啊,闲出屁来了。”
  宋桌打定主意要跟着,梁闻屿就随他了,下了飞机,去到安名市还要接着开车三小时,两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宋卓腰都快断了,梁闻屿根据地址大步走出去。
  “我一直以为你梁总从小就在阿美利坚happy,没想到这么艰苦卓绝啊。”宋卓揉着自己的腰,环顾四周,啧啧称奇。
  梁臣澜领梁闻屿回来的动静很小,连朱聆都不了解内情,那份给梁闻屿编纂的天衣无缝的身世,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梁闻屿自己。
  “所以你爹是专门给你镀金?怕你那一大家子亲戚瞧不起你?”宋桌仍在喋喋不休,梁闻屿充耳不闻,他看着街景只觉得陌生,就好像他看着郁禾风一样。
  什么都想不起来。
  安名市一个灰扑扑的小城市,最高的楼甚至不到二十层,也是几十年前落后的风貌了,一路上,梁闻屿和宋卓两人收到了不少注目,走到安名高中时,梁闻屿锃亮的皮鞋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宋卓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口香糖,正闷头大汗地作斗争,一边侧起鞋底观察一边抱怨:“不是,我还是没搞明白你来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要干啥,思乡了?这是你母校?”
  不等梁闻屿回答,已经有一个刚刚从学校出来的beta走过来了,他方才其实盯着两人看了好半天,终于很不确定地开口问:“你是……江屿?”
  “什么江屿?”宋卓已经放弃拯救自己的鞋子,他正准备反问回去,梁闻屿拦住了他。
  “你认得我?”梁闻屿垂眸看着beta。
  “当然啊,我以前坐你前面,我现在就在这里教语文。”薛如斌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腩,“不过你认不出来也正常,我是岁月杀猪刀了,你身材保持得还真是好!”
  梁闻屿随意嗯了一声,特别的高冷少言。
  薛如斌也不尴尬,他打量着两人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装,谄笑道:“你这是荣归故里了啊。”
  梁闻屿依旧惜字如金,宋卓上前一步,笑嘻嘻和薛如斌握手:“我是……江屿的朋友,叫我宋卓就好。”
  薛如斌赶紧跟他握手,还递了一根烟,宋桌客气地接过,别到了耳后。
  “你别介意,梁——”宋桌猜出来江屿是梁闻屿被认回梁家前的名字,“他就这性格。”
  “是是是,”薛如斌笑,“性格也没怎么变,话还是这么少,其实咱们三年讲话不超过十句,你不记得我也正常。”
  “老同学见面,今天必须喝一杯哈哈,”宋卓比梁闻屿还自来熟,仿佛自己才是薛如斌的后桌,他眨眨眼对梁闻屿,“走吧,江屿。”
  三人随意找了一家附近的饭店,薛如斌在外头给家里打电话报备,宋卓终于有机会和梁闻屿单独说话,他的问题像机关枪一个一个蹦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他谁啊。你想做什么?”
  梁闻屿拧了一瓶矿泉水喝:“应该是我老同学吧。”
  “什么叫应该?”宋卓匪夷所思,“我说梁总啊,你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出乎意料的,梁闻屿竟然没反驳他,他闭眼揉了揉揉太阳穴:“差不多吧。”
  宋卓:???
  “你这……”宋卓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反复观测梁闻屿的脸色。
  梁闻屿懒得搭腔,只说:“过会儿你跟他喝,多问点……我过去的事。”
  “你自己想知道你怎么不自己问,甩个脸在这儿摆谱。”宋卓嘀嘀咕咕,但梁闻屿眼神撇过来的时候他立刻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这是我的专长,我保证帮你把他连底裤都扒出来。”说着他一招手,“服务员,你这都有什么酒?”
  薛如斌回到餐桌,憨笑地举着手机:“老婆孩子记挂,多讲了两句。”
  “薛哥已经结婚啦,真幸福。”宋卓跟朵交际花似的跟薛如斌客套。
  薛如斌笑呵呵坐下:“说起结婚,谁能比得上江屿,咱们学校的一代楷模,刚毕了业就拐到omega,对了,今天怎么郁老师人没来啊?”
  宋卓心里卷起了惊涛骇浪,脑子转得飞快,一看梁闻屿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装逼样,心道自己是不能从这个闷骚嘴里挖出什么了,立刻起身十分热情地给薛如斌倒上酒,就是在s市,谁能被宋公子这么似的服侍,相当纡尊降贵了。
  “来来来,先给……呃,人民教师敬一杯!”
  酒过三巡,梁闻屿没怎么动筷,也没一口酒,好在宋卓存心捧着薛如斌,一点没冷场,把这个年近三十的beta哄得面色红润,飘飘欲仙。
  但宋卓心里却是越来越没底,只因为从薛如斌嘴里套出来的话实在太劲爆了!
  什么校园地下恋,什么被逐出家门,什么断绝关系……在薛如斌嘴里,梁闻屿跟郁禾风简直是一对苦命鸳鸯。
  “我说江屿,你瞒得也太好了点,要不是郁禾风他妈拿扫帚把你追了半条街,谁能知道你跟他好上了啊。”薛如斌喝大了,甚至拿筷子狠狠敲了两下盘子,“这就叫疯狂!哎,真是,我太后悔了,年轻时候没疯一把,我真,嗝,太羡慕你了。”
  “他喝多了,”宋卓小心地问梁闻屿,“你跟……郁禾风,早就认识啊?你真人格分裂了?”
  梁臣澜和戴伦,用尽一切掩藏的秘密,被梁闻屿用非常轻松的语气说了出来,他说:“我失忆了,车祸。”
  “哦——”宋卓的表情分外精彩,“你们他妈瞒得还真好!”
  梁闻屿不想讲话,他从医院出来以后,梁臣澜就把他送到了一处别墅,每天学习各种所谓的“梁氏继承人”应该知道的东西,等到他终于达到了梁臣渊的标准,才被放出来。第一场考验就是认亲仪式,他表现得无懈可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梁家的新继承人是个年轻健康有手腕还很英俊alpha。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
  出门的时候,宋卓架着已经睡过去的薛如斌,龇牙咧嘴,梁闻屿结账,老板娘喜笑颜开地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叠炸豆腐。
  “几位是对面的学生吧,哎呦长得真俊,”她直接忽略掉了薛如斌,“这个炸豆腐从前开在学校后街,后来后街拆了,我们呀,专门把卖豆腐的老大爷聘请回来,要不要尝尝,保管能回忆起咱们的青春岁月!”
  差点要打鼾的薛如斌竟然迷迷糊糊醒来,吃了一块说就是这个味儿,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老板娘备受鼓舞,送到梁闻屿跟前儿,期待地看着他。
  “咱们上学那会儿这个豆腐最火爆了,江屿快尝尝,你以前不也总是去买吗?”薛如斌也催。
  梁闻屿捏起一块炸豆腐,放进嘴里缓缓地嚼,酥脆过后,豆子的醇香迸发出来,但他并没有回忆起来他的青春岁月。
  只是这么朦胧地猜测着,过去的他可能会拿着一袋炸豆腐,跟郁禾风一起用竹签扎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