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个人只花半分钟就买下了一幅六位数的装饰画,许笙惊讶至极:“我以为,你们alpha不会喜欢这种。”
  梁闻屿一边漫不经心地签下账单,一边饶有兴致地问:“你认为我应该喜欢什么?”
  “至少——”许笙看着那幅简直可以称作为马卡龙色的画作,“不会是这种。”
  梁闻屿把签字笔搁下,笑着:“买了就买了,我没什么讲究。”
  他的生活态度很随性,不论什么东西,只要稍微有点感兴趣,就会把它拿到手。和他对感情的态度差不多。
  可惜,兴趣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存在刚刚把它们买下的那一瞬间,恐怕等这幅画送到家时,他就又厌了。
  但至少这瞬间的感觉是存在的。
  两人看完电影,梁闻屿昏昏欲睡,觉得那电影真他妈矫情,但他什么都没评论,把许笙安安稳稳地送回学校。
  在学校门口停下车,梁闻屿转过头问许笙:“我给你换个地方住怎么样?”
  许笙摇摇头:“住在学校比较方便。”
  “随你喜欢,你要是想搬了,随时和戴伦说。”梁闻屿没有继续坚持。
  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梁闻屿特别擅长做出虚假的关心。
  适当的进攻和适当的回撤,偶尔让人心花怒放,偶尔让人牵肠挂肚,而关系稳固最根本的因素是利益给予——他天生就知道怎样才能获取他人的好感。
  因此,梁闻屿总能在一场一场地关系里占据主导地位。
  三天后,展览结束,郁金香被送到了梁闻屿自己的别墅里。
  艺术展的工作人员在这座奢侈的房子里非常谨慎地挑选了一个完美的位置,郑重其事地敲下钉子,又郑重其事地挂上。
  于是这天早上,一边打领带一边下楼的时候,梁闻屿注意到了那幅画,他停下脚步,默默看了一会儿。
  那是一片郁金花海,买下它的原因很微不足道。
  只是因为,那时他想到了郁禾风的自我介绍。
  郁金香的郁,春风的风。
  于是就买了。
  啧,好像还是在意。
  偶尔会等着某通电话打过来,也许戴伦会用为难的语气向自己请示:“郁先生那里出了一些问题……”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郁禾风真的一声不吭了。
  梁闻屿看着这副色调朦胧的郁金香,突然觉得碍眼。
  “把画摘了,收起来。”梁闻屿吩咐桂姨道。
  *
  梁家在s市有不少房产,绣岩是梁闻屿常住的地方,四层别墅加地下室,地下室里堆满了各种他一时兴起买回来的东西,大到沙发套组,小到宝石戒指,琳琅满目,五花八门,走进去就是目不暇接,简直像间中古店。
  喜欢买东西,又喜欢丢东西,alpha这种臭毛病桂姨早就一清二楚了。
  但这幅画才刚刚挂了一个小时。
  新纪录。
  “是。”桂姨默默叹气。
  第五章在吗?不在。
  梁闻屿就和许笙这么不温不火地处着,这回明明是梁闻屿先起的头,但他放慢了步调,许笙又是个清冷的性子,俩人一整个礼拜都没再见面,只时不时在手机上联系着,梁闻屿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现在有一件更占据注意力的事情。
  梁闻屿把秘书喊了进来,吩咐道:“把我今天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
  秘书小姐是位利索能干的beta,她立刻把下午原定的会议推迟,没有多问一句。
  秘书前脚刚走,后脚宋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梁闻屿懒洋洋地接了。
  “梁总,今晚有空吗?”
  “没。”
  宋卓被噎了一下,继续道:“胡家那小子你还记得吗?胡智云,就是跟你抢生生的那个,人家酒吧开业了,邀我们去捧个场。”
  “不记得了,不去。”
  宋卓苦口婆心不放弃:“你不去,人家还以为你不想放过他呢。你就来露个面,意思意思得了。”
  胡智云,说起来还是他和许笙的半个“红娘”。
  许笙刚下海第一天,被胡智云逼着灌酒,心高气傲的大学生哪想象过这情况啊,闷头往包厢外头跑,正撞进梁闻屿怀里,梁闻屿顺手给解了围,两人就结了缘。
  那次之后,梁闻屿再没见过胡智云,也没放在心上,不过他本人懒得收拾,有的是狗腿子想邀功,胡智云这阵子日子过得不好也正常。
  此刻正是傍晚,昏暗的光线从百叶窗缝隙里斜射进来,梁闻屿往椅背一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他,犯得着吗?我真有事。”
  “啥事?”宋卓觉得奇怪,虽然这些局子有时候挺无聊,但梁闻屿这个人向来逢约必赴,现在梁老爷子还归西了,那不更应该夜夜笙歌嘛!
  梁闻屿淡道:“梁七今天有治疗。”
  宋卓简直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要去陪你儿子?真他妈稀奇。”
  梁闻屿不置可否,宋卓抓耳挠腮地靠了一声,嘀咕道:“那小子非要我请你,说要给你赔罪,这孙子还真跟我沾点亲戚关系,推不掉,烦死了。”
  “你烦着吧。”梁闻屿笑着挂了电话。
  *
  从公司离开,梁闻屿直接就回了梁家老宅,自己开的车,可是一打开家门,家里空无一人。
  梁七不在,戴伦不在,郁禾风,也不在。
  他拿手机看了一眼日期,星期三没错,今天是信息素治疗的日子。
  “梁七呢?”他问佣人。
  “少爷去医院做信息素治疗了。”
  脱外套的手一顿,梁闻屿问:“怎么又去医院了,不是安排在家里吗?”
  佣人悄悄地看了面色如常的alpha一眼,心说你还不知道吗?那晚卧室都是他们收拾的,自然能猜出来一点真相,虽然明面上不敢乱说,但私底下早就讨论过八百回了。
  “这些我们都并不清楚,少爷的事情全都是戴管家全权安排的,他吩咐说不用准备晚餐,说今晚少爷在外面吃。”佣人非常诚恳地禀报。
  扑了个空,梁闻屿心中不爽,干脆留下来吃晚饭,主宅的厨子很有水平,都是服侍过梁臣渊的老人,一边上菜,还一边介绍:“这海参是老夫人专门送来的。”
  梁闻屿淡笑:“在山上清修,还能记挂着俗务,母亲真是思虑周全。”
  厨子笑得满脸皱纹:“老夫人最担心的就是少爷的身体。”
  “梁七吃的东西,按着营养师给的方案来,不要随便换。”梁闻屿拿起筷子夹菜。
  “……呃,是。”厨子讨了个没趣,回厨房去了。
  自从葬礼后朱聆去山里清修祈福,梁闻屿和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没有讲过一句话,他巴不得朱聆一辈子别下山了,让他捐座金佛也不是不行。
  梁闻屿刚刚回梁家那会儿,朱聆天天跪在家里的小佛堂,给她那个英年早逝的alpha儿子念经,现在梁臣渊死了,她又跑去山上给她的alpha亡夫念经。
  梁闻屿心说念来念去有个屁用,现在还不是只剩下他这个alpha,活着跟她两看生厌。
  梁闻屿顿觉没胃口,正因为有厨子这种老人的存在,他很少回梁家老宅。
  这里的角角落落、一人一物都会让他联想到梁家的破事,烦。
  吃完了饭,梁闻屿坐在餐桌上没动,气氛很沉闷,周围人也都沉默着,摸不清这位年轻的家主在想什么。
  就这么等了下去。
  过了快一个小时,大门传来动静,骄纵而且响亮的童声,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我想要每周见两次郁老师。就……周三和周日吧。”
  “少爷,周日是法文课。”
  “那个大肚子很无聊,每次都要喷很多香水,还一直拿同一块手帕擦汗。”
  “少爷,请不要这样评价自己的老师。”
  “你去调课。”
  “医生只安排了一周一次的治疗。”
  “医生还说,要我保持心情愉悦呢,你不答应,我就不愉悦。”
  从车子上跳下,梁七一边往主宅走,一边用命令的口吻说个不停,声音像弹珠一样跳着,梁闻屿微微挑眉,他头回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小alpha走在前面,举着一大团粉红色的棉花糖,雄赳赳气昂昂,身后的戴伦无奈地跟着,画面有点诙谐。
  “我不管,我就要一周两次——”梁七转过玄关,脚步猛然顿住,笑意也僵在脸上。
  沙发上坐着他的父亲。
  梁闻屿正在看他。!
  梁七立刻收敛住放肆的表情,戴伦也面露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小alpha乖巧地站到梁闻屿跟前,“父亲,晚上好……你怎么回来了?”
  梁闻屿上下打量着他,梁七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藏不住的活泼气儿,是梁闻屿从没见过的。
  梁闻屿没说自己为什么会回来,目光落在梁七手里的棉花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