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殷归止:……
  “皇兄不是说,在妻子面前丢脸,不算丢脸?”
  “哦,羡慕了,”泰安帝从容把玩茶盏,慢条斯理,“那就自己抓紧,朕帮你拖不了太久。”
  殷归止:“我不喜欢女人。”
  泰安帝稳的很:“男人也不是不能安排。”
  殷归止:“我也不喜欢男人。”
  泰安帝忍住,把抽动的嘴角扬成微笑:“行,你现在出去,给朕抱一盆花进来说要娶,朕都帮你操办。”
  殷归止:……
  “臣弟告辞。”
  泰安帝看着走远的背影,顺了顺心口。
  你小子朕亲手养大的,还不知道你那狗脾气?年岁渐长,装的倒是像模像样,倔性一点没改,自己看上的,上手追抢的,才是宝贝,什么画像相看,半点用没有。
  钦天监说他这弟弟红鸾星动,今年必有缘分,可不出去,不多多认识新的人,哪来的良缘?
  宫墙深深,影疏人淡。
  “王爷,接下来去哪儿?”
  “枢密院。”
  殷归止收好皇上给的卷宗,没提上面半个字,到枢密院好似也只是随意拜访,随意转转了解,遇到感兴趣的东西,就看两眼,问两句。
  枢密院小话都传疯了。
  肃王常年戍边,战力非凡,打服了北漠,理顺了西疆,如今回归,皇上有意让他掌枢密院,归拢所有兵权,明旨还未下,但圣意,朝堂上下皆已知晓,可让你管,和你管不管得了,是两回事。
  武功再高,战绩再丰,身份再尊贵,也有不服你的人,不想交出的利益链,这中间的磨合对抗,端看各自的本事,可你肃王直接上门挑衅……是不是有点不讲武德?
  当枢密院副使终于收到信,摩拳擦掌,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肃王已经轻飘飘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口气白聚了!
  殷归止手里卷宗新添了几份资料,思索整理后,叫下面去查了几个人,最后,来到一处宅子。
  申时初,长宁斜巷,墙头爬出绿色藤蔓,门扉旧红,推开后,是不算很大,但干净整洁的院子。
  干柴整整齐齐扎束,茶具洗得干干净净,茶杯倒扣,茶壶没有残渣,厅堂无杂物,床被叠的整齐,没有一样像是中断,临时仓促结束的,所有地方都略有薄尘。
  像是主人有所准备的出门,收拾整理好了一切,长则一旬,短则三五日内,不会回来。
  看这落灰程度——
  殷归止伸手指抹了下,至少五日。
  算算时间,应该是端午节前,这个宅子的主人,柳泽雷,去见了谁?
  长宁巷西,有青年身影拐入小巷,腰身窄长,眉目清俊,笑起来如沐春风,见谁都打招呼。
  “王婶,今晚吃鱼啊?王叔身体怎么样了?算算时间,应该快能下地了?”
  “哟雷子回来啦,”唇边有痣的胖圆脸大婶笑眯眯打招呼,“可不是嘛,要大好啦,昨天就能拄拐扶墙走两步了,最近总是熬骨头汤把人都吃烦了,我想着买条鱼给补补脑子!”
  “那可好了,等今年过年,王叔给您赚个大的!不过刚好还是得注意,别着急干活,最近家里要是有事您说话,随时喊我!”
  “那我可不会客气,”王婶顺手塞了个小甜瓜过来,“地里刚摘的,你尝尝,可甜了!”
  柳拂风笑着接过,从容极了,一点都不虚。
  他从来不怕行险,也不是沉浸难过不能自拔的人,自认心眼子不比哥哥少,做了决定,捋顺了危险管理预期,很快就来了。
  他不想给哥哥添麻烦,从未来过长宁巷,但对这里感觉并不陌生,哥哥时常会和他提到这里,那些眉飞色舞时说过的话,信里对四时的描述,此刻像是安静的水墨画被赋予了丰富色彩,随着他的脚步行来,一点点荡开,一点点鲜活,路边的树,街边的铺子,屋角的灯笼,墙头伸出的花枝……还有这些街坊邻居。
  每个相熟的人,哥哥聊天时,都曾说过小话,哥哥是捕头,极擅观察,抓人特点不要太精准,他只要认真点,就不会认错。
  “刘伯,您老慢点走……章奶奶,这么重的筐您也敢背!”
  柳拂风抢过老太太的药筐,顺手把甜瓜放进去,背自己身上:“我和大胆什么关系,您跟我客气,回头我怎么好意思蹭饭?”
  老太太拿眼横他:“这哪重了?都是草,还没压实,我老婆子当年剖蛇取胆,连蛇肉一起整整两大筐呢,我都自己扛回来了!”
  “是是是,您胆子大,我不行,我胆小哇。”
  终于,近了哥哥的宅子。
  柳拂风深呼吸,告诉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是来救哥哥的,不是陪死的,从此刻开始,所有一切都要警惕小心……
  不是,墙头爬出来的绿色藤蔓是什么玩意儿,上面还挂藏着嫩生生的瓜,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是苦瓜吧!
  哥哥为什么从没说过,在自己家种了苦瓜?你沉迷下火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
  柳拂风眼前一黑,雷狗你最好活着被我找到,给我干嚼了这堆瓜!要是有人以这个点为由,逼老子吃苦瓜,老子跟你没完!
  他磨着牙,去哥哥信中提过的位置找钥匙……没有?
  再仔细一看,门扉是虚掩,锁是打开的。
  家里有人?进贼了?
  不,贼不可能明目张胆白日来抢,哥哥要是会回来,不可能不给自己捎口信,钥匙没了,有人知道哥哥的习惯……
  柳拂风瞬间头脑风暴,想到所有可能性,又一一否掉,最后只有一个方向,难道是嫂子?
  嫂子的确近日会到,哥哥也和他提过,嫂子面前,没有秘密,除了他这个弟弟的事,什么都知道。
  柳拂风瞳孔震颤,指尖发白,老天爷这是要惩罚心术不正的人么,一上来就给他上强度?
  所以现在,要不要敲门?
  进自己家,敲门是不是有点不对?可是不敲,吓到了里边的嫂子怎么办?
  拜嫂子所赐,他所有伤心难过情绪全部被冲散,剩下的都是紧张。
  哥哥很珍惜嫂子,此生唯愿守护嫂子,远离世间所有凶险,所以出事这件事,肯定是不愿嫂子知道的,他也不能说,如果嫂子激动,不信任他,不相信他的判断,不愿配合他的计划,那哥哥就……
  不能被发现,千万不能被发现自己是个赝品!
  柳拂风深深呼吸,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果断伸手推门——
  哥哥,保佑我旗开得胜,一定要被嫂子相信啊!
  第2章 初次见面,嫂子抱抱
  泰安帝交给殷归止的,是一桩兵器丢失案。
  兵部未报失,枢密院未察觉,不知道现场在哪里,没有人目击,没有人报案,京城所有人都不知道,有一小批兵器丢失,如果不是泰安帝心细如发,正好手边在理一些事,交叉线索推导发现,这么小数量的东西,就会像潮水滑过沙滩,一点痕迹都没有。
  泰安帝也仅只笃定有此事实,并不知事件如何发生,什么人在背后操纵,具体是谁实施,又是怎么悄无声息运作,最后把东西送到了哪里。
  殷归止感觉很微妙。
  兵无小事,这事藏得这么严,连收尾都干净利落,必然发生过不只一次,小数量不易被人察觉,偶尔失误也能迅速抹过,可日积月累,就不是小数目了,是用来转卖谋利,还是养了私兵?
  无论哪种,都是祸患。
  既无人说,他便不言,枢密院一行收获不多,不过各渠道信息交叉比对,他注意到了一个名字——柳泽雷。
  府衙捕头,不管职位大小,日常生活轨迹,人脉关系网络,都跟枢密院,兵部机密没半点关联,可他是个捕头,日常破案缉凶,常在京城四外走动,若是不小心误撞了什么……不无可能。
  目前这个捕头找不着人,疑似失踪,殷归止果断决定,来此人宅子里看看。
  进来很容易,他左右一扫,就发现了钥匙藏处,开锁进院,仔细翻看其生活痕迹,和手上查找到的资料一起,认识了解这个人。
  柳泽雷工作能力出色,有很强的责任感和进取心,自小在京城长大,性格爽朗爱笑,乐于助人,和周边街坊邻居关系很好,有个鸿雁传书很久了的心上人,蕴公子,两人相识已有三年,情深意浓,近来相约奔赴面见,蕴公子半个月前就启程来京,最近会到,只是不知在哪一天。
  殷归止坐在桌前,看了很久的信——满满两箱,都是署名阿蕴的回信。
  就这,大约还不全,因为有些信前言后语不太搭,中间有缺失,可能不小心丢了,或被珍藏在别处。
  所以端午节前后,柳泽雷是去接人的?可有见到面,期间是否发生了意外?
  日期最新的信件里,没有任何表露。
  不过最重要的,在床下暗格里,还有一封密信——
  果然不出所料,柳泽雷应该是机缘巧合,发现了与兵器丢失相关的密信,但他本人并未声张,定是知道轻重,若要举报,只凭这封语焉不详的信,揪不出任何人,反而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他还有重要的人要守护,可什么都不做,又不符合他的性格,遂他一定会非常谨慎的在侧观察,不让自己卷进去,直到能获得足够多的证据,或有足够信赖的实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