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鸾 第65节
  她实在忍不住问,“这些人要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他沉思,“恐怕还要一段时日。”
  “但我们可以提前搬走。”
  祝吟鸾忙道不妥。
  “鸾儿不想搬走吗?”
  她怎么觉得沈景湛明知故问在逗她?
  哪有新妇刚嫁过来两人,连娘家门都没有回便要搬出去的啊?
  他洞察人心,晓察万事,怎么会不清楚她道不妥的原因在何处。
  可沈景湛的语气又听不出来是不是逗她。
  祝吟鸾只能把疑虑咽了回去。
  她久久未答,他却转身看了过来。
  视线投到祝吟鸾的脸上,她下意识抬眼,竟在黑暗当中准确无误与男人视线对上。
  祝吟鸾莫名惊了一下。
  他的眸子太幽暗了,被他看着的时候,竟让她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她下意识回避,“没……没有,但现在还不行。”
  “我们眼下若搬出去,只怕婆母和祖母都会生气,外面的人只怕也会诟病。”祝吟鸾陈述。
  而且瞧着今儿沈老太太的意思,并不想两人离开。
  “若是鸾儿果真不想留在沈家,回门之后我便带你离开。”
  祝吟鸾听罢,她总觉得沈景湛太过于偏就她了。
  明明是说让她来帮忙搪塞家中,应付长辈,可沈景湛真要那么“偏私”她的感受,事事迁就,恐怕沈家这边不得安宁。
  “没有。”她摇头。
  “且顺其自然再看吧,现如今暂时不能离开。”截今来看,并没有什么事情难以处理。
  “好。”
  再次施展以退为进,达到目的的男人眉目舒展。
  “今日我先睡了,那过来听的人过去传话会不会……”
  等等,她的话还没说完,忽而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情。
  沈景湛说他是丑时回来的。
  真的有那么多公务要忙么?
  他昨儿才成亲,就算位高权重之下,每日要处理的公事多得不能再多,也不至于第二日就忙到丑时吧?
  他是不是也察觉到做戏的为难,这才找借口拖到丑时回来?
  从书房回来的时辰晚了,来听墙角的妈妈们走了之后,回去给沈夫人和沈老太太传话,也不算她这个新妇的不是了。
  思及此,祝吟鸾心中情绪复杂。
  “鸾儿话没说完,在想什么?”
  “我……”她顿了一下如实道,“我叫你为难了。”
  “何出此言?”
  “你逗留到丑时,是为了不与我做戏应付吗?”她没有绕圈子。
  “并非如此。”沈景湛否认,“中书要处理的事情多,凡事要等我过目才能呈于御前,堆积一两日便摞成小山了。”
  尽管男人已经解释不是,可她依然觉得是她想的那样。
  沈景湛不明说,她也没有拂却他的“好意”。
  他是怕她内疚吧?
  外头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回庭院之前,天都还好好的,没怎么刮风,夜里竟起雷声下那么大的雨。
  祝吟鸾才睡了一觉,两人之间默了许久没说话,她还是没有睡意。
  也不知道怎么的,听着雨鬼使神差之下,她问了一句沈景湛为何没娶到他喜悦的姑娘?
  “沈家高门大户,世子爷又玉树临风,还怕求娶不成吗?”
  难不成那姑娘并不喜爱他?
  可就算是不喜爱,若是沈家侯爷侯夫人上门求娶,对方的门户看沈家权势,沈景湛人品,定然也会应允的吧?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景湛沉默良久,祝吟鸾补了一句,若他不方便可以不说。
  男人轻笑,“并没有什么不方便,若是鸾儿想知道,我尽可以告诉你。”
  祝吟鸾等着他的下言。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那女子莫不是已经去世了,亦或者两家有血海深仇不便结亲之类的……
  没想到沈景湛说,“我来晚一步,她已经嫁人了。”
  “什么?”居然是已经嫁人了?
  “那年……朝廷内忧外患,为稳定朝纲基业,我请旨领兵出征,回来之时,她家中人已经给她许了亲事。”
  祝沉檀攀附高门要嫁骆暄,又怕外面的名声不好听,朱夫人疼惜女儿,先把卫家和祝家的姻缘了了,当初喜帖还没出,谁知道嫁过去的人竟然是她?
  思及此,男人的眼底阴暗顿显。
  祝吟鸾完全没有往她自己的身上联想,知道真相的她忍不住替沈景湛惋惜,转念想到他说的朝廷内忧外患,问他是不是清查御史台那一年?
  “对。”沈景湛应她的话。
  那年他为求药去往西域,又在前夕紧赶回来参加科考。
  虽然拿下高中状元,分的官位也不错,可祝家的门第太低了,她又是庶女。
  他很清楚,要想力排众议,抵挡家中亲长阻碍他要娶她的决策,必然得手握大权,叫人不敢言语,领兵出征是最快的。
  可谁知道,他处理完北狄和突厥的战事,马不停蹄回京,竟得知她已经嫁了。
  他如愿提到御前稳坐中书,御史台,父亲母亲,乃至祖母都不敢对他的姻缘指手画脚。
  可惜,造化弄人。
  但没关系,嫁了又如何?拆散了抢过来便是。
  话是这么说,不能强抢,还得暗抢,免得吓到她。
  “真真是可惜了。”祝吟鸾叹出一口气。
  沈景湛想说不可惜,兜兜转转,她还不是躺在他的身侧。
  可他不能说。
  祝吟鸾也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抚沈景湛,她实在不擅长在男女之事上宽慰人,想劝他想开,似乎……也不合适,索性就没说话了。
  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女啊?
  自然是不好追问沈景湛,祝吟鸾在心里盘算着朝廷清算“御台案”的那一年成亲的人家有哪些。
  思来想去,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出来。
  因为她深居简出,很少留意嫁娶之事,更主要的是嫡母不让她出家门,少让她见外客,再加上先前招了秋寒,生了一场重病,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正当祝吟鸾放弃探知之时,她忽而惊觉,她似乎就是在那一年成亲的啊……
  她的思绪顿了一下。
  对,正是那年前夕长姐遇到骆暄,被骆暄看上后穷追不舍,卫家的婚事落到了她的头上,稀里糊涂她就嫁了。
  想归想,祝吟鸾并不认为沈景湛喜悦的人是她。
  因为她跟沈景湛素未谋面,并不认识,他中意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况且,长姐也是在那一年成的亲。
  若是明日问问明芽和姣惠,定然知道还有哪家的贵女,可若是问了也不太好,罢了。
  她将这件事情渐渐放到脑后,没有再想,听着雨声酝酿睡意。
  今日这雨下得也有好处,至少不用逢场作戏了。
  没想到,沈景湛会问她,“能问问鸾儿适才梦魇是做什么噩梦吗?”
  祝吟鸾要进入梦乡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
  她默了一下,那个绮丽旖旎到崩溃失控的梦要怎么说?
  便是明芽和姣惠她都不好开口,何况是对着沈景湛呢?
  她还在酝酿斟酌,想着要不要胡说一个,沈景湛道她若是为难可以不说。
  祝吟鸾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只是梦境过于神乎其神,不知如何与你言说。”
  “嗯?”男人疑惑,似乎来了兴趣。
  “我梦到有一只白虎追着我撕咬,我疯狂逃窜,可还是落到他的手里?被他咬得遍体鳞伤,所以吓醒了。”
  “原来如此。”沈景湛听出她的隐瞒,却没有拆穿。
  “明日我让人给你熬安神汤吃了看看?”
  “没事,不过就是一个梦而已。”祝吟鸾笑了笑。
  “天色不早,鸾儿早点歇息吧。”他为她掩了掩被褥,没有告诉他,适才去拧帕子,他在熏炉里添了安神香。
  祝吟鸾轻嗯一声,没一会渐渐睡了过去。
  却不知她身侧的男人一直清醒着。
  “……”
  翌日,沈景湛也一直陪着祝吟鸾逛沈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