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抱歉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晏仔成天摸你,我都看见了!”
  “那不是摸……”
  只是总把胳膊搭他肩上,说了八百遍也不肯改。
  陈敏重新砸回桌面,愤恨道:“还不是你纵容!”
  被控诉的人不知如何辩驳。
  周六中午放学后的三人行动逐渐变成两人行动,尤其是在陈敏。感冒之后,浑身的肉也跟着集体犯了懒病。
  下了课樊景遥照例去对面实验一中门口等着,好在如今天气没那么难熬。
  说起来,明明最初是陈敏贪吃,非要每周六放学拉着樊景遥来等人。如今他偷懒,樊景遥倒已经将这事儿当成习惯了。
  他先是见到的陈静,隔着老远俩人打了个招呼。随后陈静招了招手,朝身后指了下。
  李晏没骑车,戴着口罩混在人群里,个头拔尖的一个长条,一眼就能看到。
  他垂着头,一整个精神萎靡的样子,和上午的陈敏有些相似。
  见到等在旁边的樊景遥时眼睛可算是睁了下,随后顺着人行路走过去长腿一迈就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这自行车载过陈敏几次后,樊景遥总觉得它快要散架了,根本不适合载人。偏巧这两位,自打混熟后好像完全摸透了他的性格,这种事做起来连意见都不会询问。
  樊景遥只能一面叹气一面努力蹬自行车,没多会儿就感觉后肩上一重。
  冬季衣物厚重,李晏贴上来也没多大存在感,可樊景遥还是觉得别扭,不自在地动了两下。
  “我头太沉了脖子撑不住,你让让我。”
  “要不我帮你摘下来抱怀里,到地方再给你安上?”
  李晏没讲话,默默把头从肩膀上挪开。
  学校周边人流密集,樊景遥绕了个人少的远路,李晏在后面坐得老实,隔了会儿问:“我们吃小泥炉去吧?”
  “你生病还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就是生病了才更要吃点好的。”
  他讲话带着浓厚的鼻音,连嗓子都有些嘶哑。
  樊景遥嘴上质疑着,身体却仍旧很实诚地踩着车把人拉到了地方。
  小泥炉家中午人流量总是不如晚上多,樊景遥他们赶在饭点过去,店里还有两张空余的桌子,两个人还是挑了最后一张桌坐下。
  满头小卷发的老板阿姨对他们这固定组合已经很熟悉了,端着大托盘快速麻利地上菜,看李晏拖着晕沉沉的头,明显不舒服的样子,也忍不住扯了几句闲话。
  “最近生病的人可不少啊,医院吊水那一片看过去全是穿校服的孩子,你们这元旦也要放假了吧?能好好歇几天。”
  李晏扯着破喉咙,十分哀怨:“一天。”
  老板阿姨也忍不住乐了,在桌边的时候还能憋住,一转头就和店里其他员工大肆宣扬苦逼高中生元旦只有一天假期。
  被嘲笑的两个人神色木然地把肉丢在烤架上,听着“滋啦滋啦”的响声,很神奇地都没了胃口。
  李晏像是有话要说,兀自纠结了半天问:“你元旦去阮阿姨家过吗?还是自己在店里?”
  樊景遥向来不喜欢说自己的事,即便李晏上次不小心听到后有个大概了解,在问及相关问题时,也还是会担心引起他的不快。
  不过樊景遥看起来平静很多:“我自己在店里。”
  “那要来我家一起吗?”
  樊景遥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
  李晏倒也没逼问他缘由,只能就此作罢了。
  从小泥炉出来回到懒洋洋,临了要下车各回各家时李晏突然开始扯着人耍无赖,非要让樊景遥骑着车给自己送到家门口。
  “你骑着车来回也没多久,我就只能腿儿着回去,这大冬天的……”
  冬天确实是冬天,但樊景遥抬头看了眼悬在空中的大太阳,前两日堆在墙角的积雪就算晒不到太阳都早已融干净了。
  这天气温和得出奇,压根儿不冷。
  他站得老远,视线落在李晏扯住衣袖的手指上:“撒手。”
  李晏不松。
  闹出的动静把里头看店的崔姨给引出来了,她开了窗子看见在门口闹着的俩人,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李晏告状:“崔姨,你看他!”
  崔姨手里还捧了堆儿瓜子,乐呵呵地拉偏架:“给他送回去算了,你听他那嗓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
  李晏抬手一指矛头掉转,同站在身边的人道:“崔姨笑话我!”
  樊景遥看着他也颇为无奈,最后重新坐回到车上,说:“让你那破锣嗓子歇歇吧。”
  从居民区去往李晏家,一路上都见不到几个人,两个人坐在车上似乎只能听见轮胎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李晏在后头老实坐了会儿,又没忍住把脑袋搁在樊景遥身上借力。
  闷闷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响在耳侧,这回樊景遥没再出言阻止。
  或许是见他格外宽容,李晏伸出胳膊环在樊景遥腰侧,整个人重重地扒在他身上。
  樊景遥自然是能感受到,却没说什么。
  到底是哪里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不止是他们俩,就连一向心大的陈敏都察觉到了。
  自从察觉到李晏隐晦而与众不同的某些情感后,所有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就越发变得有迹可循。
  他总是会做诸如此类行为的试探,樊景遥也总是会在沉默中一再选择让步。
  到底是太年轻,连心动的过程都意识不到,一切全是遵循本能。
  到了家门口李晏还是不愿意进门,他站在栏杆边揉搓着多多的狗头,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我妈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樊景遥回想了一下,说道:“她看起来像是性格很好的样子。”
  “生病以前是这样的。”
  樊景遥了然,没再多问,又催了便让李晏赶紧回去,紧盯着等人进去后才将视线放在扒在墙头冲他摇尾巴的长毛狗身上。
  多多也是和他混熟了,耳朵缩在后头,露出个大脑门谄媚地扭着屁。股。
  樊景遥尽力模仿着李晏的手法,上去摸了两下。
  大概是有点生疏,多多的反应也挺奇怪。
  樊景遥抬头看了眼,李晏家的院子其实还是有东西的,只不过同左邻右舍一比,就显得格外空旷。
  和多多家对着的另外一边,临近栅栏边堆放了很多杂物,有木制的废旧家具,还有很多家具电器包装的大纸箱,大概是换了软装,想等着过了年春暖花开时再重新把院子收拾了。
  樊景遥也没多待,最后揉了两把狗头,骑着自行车回了便利店。
  然后在当晚十点多钟,崔姨下班他准备锁门上楼时,又见到了推门而入的李晏。
  第38章 不是故意(往事18)
  樊景遥对他的行为实在是感到不解,可一看见对方的表情,又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和家里人吵架了?”
  李晏抿着嘴,下颌紧绷,看起来是往日少见的严肃,眼神却无论何时都格外明亮。
  “你过来他们知道吗?”
  “知道。”
  他进了门,边说着边把书包摘了,又重新回过头到门口上了锁,无比熟悉的样子。
  樊景遥看着都称奇:“这儿好像成你家了。”
  李晏不回嘴,拎着包跟樊景遥上了楼。
  等上了楼,樊景遥才发觉他这完全不像是临时起意,包里东西装得齐全,睡衣都带着。
  他看向李晏的眼神很是复杂,而对方拒绝同他对视。
  晚上洗漱好后躺进小卧室的床上,陡然间蔓延出一丝尴尬的气氛。
  樊景遥专门给李晏留了个被子,平时就放在那儿自己也不用。
  他都搞不明白动机,只能解释说或许潜意识里就觉着李晏会经常来留宿。
  隔了很久,两个人也都没睡着。
  李晏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妈性格变化好大,像变了个人一样。”
  旁边的人沉默地听着,原以为他会始终保持沉默,却在听完后很自然地接着话问道:“怎么变了?”
  “她总骂我。”
  “……”
  “她以前都不这样的。”
  “那她以前什么样?”
  李晏很惆怅地叹着气,怀念以往:“她以前都很少发火的,我小时候我爸总觉得她太惯着我了,但是自从她生病,我就再也没从我爸嘴里听到这句话了。”
  明知自己身患绝症的人常常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乐观而积极地面对每一天,要么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实则时时刻刻活在等待死亡来临的不安和恐惧中。这样会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大抵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她应该也不想的。
  “我也知道不该和她吵,可她情绪上来就忽然变得很难沟通,没办法我就只能跑出来了,我爸也觉得这是个比较好的方法,刚还给我转钱叫我去住酒店。”
  樊景遥想都没想就问了句:“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