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祝安津没说话,只是问苏九言,如果那客户不是他哥怎么办,苏九言不在乎地说:“就算白跑一趟了。”
  祝安津只能让他替换了大叔,一前一后依次上了台阶,护着花的边缘进了狭窄的楼道,刚迈了几步,昏暗的空间里就弥散出混着烟草气的香薰味。
  到了二楼指定的包厢门口,苏九言那一头红发在昏暗的廊道灯光下也仍然无处安放,只能贴墙站着降低存在感,祝安津站得显眼些,给苏先生打了个电话,说花送到了。
  隔了两分钟,包厢门才打开,祝安津虽然不认识苏九言他哥,但出来的人一定不是,因为是蒋平延。
  蒋平延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面色淡然,显然是早有预料,说不定还是人参与选择的地方,否则这便宜差事怎么会掉到他这个小花店。
  祝安津后悔自己捡了这份天降馅饼。
  反倒是墙边的苏九言睁大了眼睛:“蒋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哥和你在一起吗?”
  “嗯。”
  蒋平延淡淡应了一声,话音刚落,门后又走出来一个男人,还是祝安津熟悉的,领结婚证那天晚上,蒋平延搭肩搂着的那个。
  叫他嫂子的那位情人。
  男人嘴里还是叼着一只烟,眸子沉着,远远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不善,傲慢又轻蔑。
  苏九言已经几步站到包厢门口往里观察了,祝安津对人带有攻击性的眼神没什么反应,只公事公办地询问了是哪位先生订的花,检查一下再确认签收。
  那情人刚拿出手机要确认订单,就被蒋平延握住了手腕,蒋平延抬眸看向他,周身黑沉沉的,在昏暗的廊道轮廓模糊,只面部靠近廊顶,多一点亮:“数量够吗?”
  这话分明就是故意找茬的,祝安津皱眉:“您送到店里是多少枝,我就用了多少枝。”
  蒋平延不再说话,只微微抬眉,不带情绪地看了他半分钟,而后伸手拦下了一个路过的服务生,叫人来数。
  服务生肉眼可见的愣了下,由于不能反驳客人的需求,他只能蹲在地上数,苏九言已经转了一圈包厢出来了,径直走到了那情人面前:“苏北聿,你的小情人藏哪儿了?你不是说在我谈恋爱之前都不会找对象吗?”
  早就听说了名号的人,如今才对上脸,祝安津也像刚才那服务生一样愣住,属实没想到苏九言他哥就是蒋平延的情人,或者蒋平延就是苏九言他哥的情人。
  几天前才在他面前高高在上说自己没有情人、说脏的人是他的人,现在就被他逮了个现行。
  真是谎话连篇。
  苏北聿把烟摘下来,捏在手指间捻了捻,朝着苏九言的脸上吐了口浓郁的雾:“就站在这里。”
  苏九言被呛得往一边躲,左右看了一圈,炸开了:“蒋哥,你把我哥的/后/门/扌甬/了?!”
  蒋平延面无表情,祝安津表示遗憾。
  苏九言不可置信地追问:“苏北聿你当年不是说喜欢女人吗?”
  “男人也不错。”
  苏北聿最后看了眼祝安津,勾着苏九言短皮衣下的薄衫,往包厢里带:“你今天就穿成这样和小姑娘约会,煞费苦心了。”
  苏九言猫一样迅速扭身,躲开了人的手,立刻又被人勾住脖子压制住了,他气急败坏又毫无办法,只能跟着人走:“再费也费不过你这玫瑰花,厄瓜多尔连夜空运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进了包厢,门被带上,走廊安静了下来,祝安津和蒋平延隔了两三米远站着,中间蹲着还在数玫瑰花的服务生。
  没有人说话,服务生数数的声音也减小,最后变成了心算,只剩下沉默在无声漫延。没过几分钟,祝安津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苏杉妤打来的视频通话。
  他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接,才刚抬腿,蒋平延就开口制止了他:“就在这里接。”
  祝安津抬头,人眸色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实则祝安津知道,这其中一定夹带了私人情绪:“确认清楚了再走,不然你跑路了怎么办。”
  祝安津的嘴角向下,眼色也沉了下,没说什么,只走到了墙边,接通了视频。
  “哥哥!”
  苏希坐在病床上,这两天做各种检查折腾了,面色看着有些疲惫,但笑起来也不是很明显:“你今晚要来陪小希吗?姐姐说你就在医院附近,她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
  苏杉妤把电话接了过去:“隔壁病房认识了一个婶婶,家里开餐馆的,我最近不是在她家订的餐吗?她家小孩吃什么,就给小希做一份,安全放心。今天她老公做了小龙虾,她送了我好大一份。”
  她把镜头翻转了,挪到床头柜,一指深的塑料盒里装着满满一盆麻辣小龙虾。
  “你还在那间酒吧?送完花了吗?送完了过来一起吃点儿吧,医院里的冰柜是放药的,不能冻食物,今天晚上没吃完,万一明天早上坏掉了,就浪费了。”
  祝安津正好还没吃晚饭,要是等会儿回家,又只能吃清汤寡水的挂面凑合,看着裹满酱料的鲜红小龙虾,他果断答应了。
  苏杉妤打电话的目的就是这个,又随便聊了几句,祝安津要挂电话了,手机晃了下,镜头扫过了旁边不远处站着的蒋平延。
  苏希一眼就给人认出来了,大叫了一声叔叔,苏杉妤瞬间皱眉了,但碍于蒋平延就在边上,并没有发表意见。
  第45章 多了一枝。
  祝安津看了一眼蒋平延,蒋平延还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站着,眸子隐匿在发丝睫毛的阴影里,看不清情绪,对这个称呼没有特别的反应。
  他于是转回来,对屏幕里的苏希笑了下,压低了声音:“叔叔今天买了哥哥的花,哥哥给他送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已经被人侧了方向。
  蒋平延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隔着手掌宽的距离站定,转动手机的手连带着他的手指一起压住,温度比他高一些。
  右上角的小窗里只剩下他的半张脸,蒋平延的肩膀和头靠近了他,挤进了一点画面。
  祝安津抿了下唇,往另一边歪了点脑袋,没让屏幕里的苏杉妤看出端倪。
  苏杉妤刚看见蒋平延就冷了脸,下一秒出了屏幕,只剩下苏希举着手机,自作聪明地“引导”蒋平延:“叔叔,你什么时候再来和小希玩问答游戏啊?”
  问答游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整箱喵喵球。
  祝安津不知道是谁教苏希向蒋平延要东西的,他刚要替蒋平延拒绝,蒋平延自己答应了,态度比面对他时稍微温和了些:“等你做完手术。”
  “真的吗?太好了!”
  苏希高兴地笑起来,往屏幕前伸出小拇指:“叔叔拉勾,不能反悔。”
  蒋平延还是没什么表情,隔了几秒,也伸出了手,祝安津看见人的手上还带着周白婚礼那天戴的戒指。
  虚空做了个拉勾的动作,蒋平延收了手,苏希目的达成,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在那边叫姐姐,要和苏杉妤分享这个好消息了,蒋平延突然开口问他:“你每天一个人在医院里无聊吗?”
  苏希摇摇头:“不无聊,姐姐每天早上中午都要来,晚上还回来陪小希睡觉,今晚哥哥也要来的话,就更热闹了。”
  蒋平延侧过点头,看了一眼祝安津,不再说话,他松了碰着祝安津的手,手机就回转正,重新把祝安津的脸框在小框里,他没有离开,只站在原地。
  手背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温,祝安津独自举着手机的手突然变得僵硬,在蒋平延若有似无的注视下生出点坐立难安的不适感,喉咙兀自动了动,掩住了那一点不自在。
  他最后和苏杉妤道了别,说自己紧跟着就从酒吧过去,挂断了电话。
  蒋平延还站在他的身边,没碰在一起的手臂反而比碰在一起更有存在感,一点轻微的动作,衣服摩擦的声音,都会让人错觉就要触碰上对方。
  祝安津只能佯装着毫不在意,目光越过蒋平延的身前,看那个倒霉的服务生数最后一点玫瑰。
  余光里,蒋平延也同样没有看向他,只看着几乎要占据整个走廊宽度的暗红。
  在长久的静默后,蒋平延开了口:“病房里只有一张很小的陪护床,两个人睡不下,睡下了也会塌,损坏租赁物要原价赔偿。”
  “...”
  祝安津和苏杉妤凑起来也就两百斤出头,就算睡在一起也不可能压塌一张床,祝安津知道,蒋平延是怕他旧情复燃,即使已经因为前几天的争执闹得难看,不再要求他履行协议义务,人也依旧把他当做“购买”的所有物。
  他没有回答,蒋平延又继续补充:“进口的,很贵,比你一年的房租还要贵。”
  “...”
  为了止住人的无端找茬,祝安津嗯了一声以示了解。
  从蹲着变成了跪坐,服务生终于数完了所有的花,撑着发酸的腿站起来,膝盖处生出两个鼓/包,向蒋平延汇报:“先生,刚好一千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