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陪院长聊了会儿天,又陪孩子们下了几把飞行棋,天色渐渐暗了,怕蒋平延吃不惯院里的粗茶淡饭,祝安津主动提出了离开,院长也没有挽留,毕竟今天确实没有准备可以招待的东西。
  隔了一年还多,筷筷已经不认识他了,刚来时懒洋洋地团在院门口的台阶上,连尾巴都懒得扇一下,在一下午的温存里熟悉了,现在又亲昵地在他的脚边蹭,喵喵地挽留着。
  祝安津蹲下身,揉了揉它油光水滑的金橘色毛,它的脑袋就用力往祝安津的手心顶,眯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
  道了别,他上了车,冬日的黄昏不像夏天一样有红色的落日和满天的霞光,天边仅有一道橘线,隐没于山头。
  “小角哥哥再见!”
  “小蒋哥哥再见!”
  孩子们在窗外挥手,杂乱又咬字不清的道别混在了一起,听不清究竟是在叫谁,院长也给他们挥手:“小角,以后有空了常回来!”
  祝安津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来的机会:“知道了,天冷了,你们快回去吧。”
  车驶远了,祝安津看见院门口的人都变小,小成了一排风中的树,才知道为什么离开的人总要说快回去。
  返程的路上,祝安津犹豫了很久,还是和蒋平延道了谢:“谢谢你带我回来。院长说你这一年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东西去,孩子们身上的棉服棉鞋也都是你送的。”
  他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自作多情,蒋平延资助福利院并不是因为他,但他仍然觉得感谢,就像蒋平延带他回家,无论是出于怜悯还是什么,这场交易都是他占了便宜。
  蒋平延看着前路,弯了点唇角:“一句话就谢完了?”
  祝安津抿唇,习惯性地捏手指:“你还想要什么吗?我又给不了你。”
  前方的绿灯转黄,车刹停在了斑马线前,蒋平延转头看向他,深黑的眼眸里逝去天边最后一抹橘黄:“我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给不了。”
  *
  蒋平延的确是要了祝安津唯一能给的东西。
  他把祝安津带回了蒋宅,像去年一样,进房间先换衣服,洗澡,从后拥抱祝安津,抱够了,才去吃饭。
  只是这么长时间没见,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会够了。
  (…)
  祝安津被挵/得浑身/通红,耳朵也被人咬肿了,随着疼痛变麻木,一点点漫延出热度。
  他捂着耳朵,根本不敢回头看蒋平延,只觉得他们的行为比去年更为过界:“...你为什么咬人?”
  口腔,舌头,嘴唇,牙齿,用以亲吻的东西,蒋平延用来逗他饲养的动物,他不知道他的动物在冬天也会发/情。
  蒋平延淡然地看他:“因为你紧张的样子很有趣。”
  人起了点身,从后越过祝安津的脑袋,又咬了一口祝安津的鼻尖,这一次很轻,祝安津只感受到了牙齿的硬/度,但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祝安津猛然往后躲了点距离,睁大的瞳仁颤了颤。
  他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呼吸一紧,觉得蒋平延的各种行为都比他更像狗,那条颈圈应该给蒋平延戴。
  蒋平延在黑暗里扬起一点笑:“现在也很有趣,像警惕的狗。”
  “...别做了。”
  祝安津想要坐起来,他觉得这样不对,真的不对,蒋平延把他引上了一条可耻的路。
  他才不是狗,他是有思想和情感的人。
  但蒋平延把他/压/住了,他动弹不得:“你忘了,这是你给我的谢礼。”
  “...”
  祝安津推他:“真的不行。”
  “可以的。”
  蒋平延俯下身,咬他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耳朵:“可以的,祝安津。”
  第29章 倒不如先可怜自己。
  那天之后没多久,祝安津的耳垂上又多了两颗钉子,还是蒋平延亲手打的,他想上次侥幸逃过一劫的锁骨,大概会是蒋平延的下一个目标。
  日子异常的平静,和去年一样,像翠绿的、淹没膝盖的湖,在起雾的天,云几乎压低到湖面,以至于祝安津不知道再往前是一道断崖。
  他每一天一样地过,送别蒋平延,迎接蒋平延,拥抱,喘/息,难消停,然后在临睡的时候问蒋平延,他还能再回福利院吗?蒋平延说春天再带他回去,去和孩子们一起踏青,再带他们去游乐园。
  祝安津想他这座矮山就要长出参天的树。
  直到深冬的时候,蒋平延临时要去一趟国外,才刚走了一天,祝安津就被祝憬派人“请”回了祝家。
  也许是祝憬提前联系过蒋平延,那辆车畅通无阻地进了蒋宅的庭院,膀大腰圆的四个男人下车,往门口一站,佣人就手忙脚乱地上楼叫祝安津了。
  祝安津从窗口往楼下望,那几个人并没有抬头,但光是站在那里就充满了压迫感。
  他不知道他们的来意,是否是蒋平延的话不可信,祝憬今天才得知他在蒋平延的家里,所以怒不可遏地遣了人来,所以只能给蒋平延拨了一通电话,想要有点底,但以往的通话蒋平延不到半分钟就会接起,今天却硬生生响到了自动挂断。
  听着电话里冷漠的女声,祝安津愣了愣,没有拨第二通。
  他迟迟没有现身,在楼下的那几个人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和阻拦的佣人推搡起来,要亲自往楼上来,祝安津一个人,寡不敌众,真被找上门来也毫无胜算,只能顺从地下了楼。
  他一下去,那些人的争执便停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祝少爷派我们来请你回去。”
  男人的声音粗矿,和相貌相匹,脸上满是轻蔑和不屑,如同祝宅的其他佣人一样,一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哪有什么请的样子,分明就是胁迫。
  倒是蒋宅的佣人担忧地凑到了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祝先生,现在暂时联系不上蒋少爷,您要不等我们问到了蒋少爷的意见再走?”
  祝安津不置可否,只是问了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是祝少爷约了和蒋少爷见面。”
  “那不就对了。”
  蒋平延人都不在,这见面和谁见不言而喻,蒋平延是默许了。
  佣人顿了下,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更是凑近了,声音只他们两人能听见:“不是,是祝少爷预约的时间和蒋少爷的行程冲突后,我们也联系了更改,但是祝少爷硬要来,我们只能接待...”
  祝安津知道人是担心他,也许也从小道消息里听说过他的来历:“没事的,我回去,不然你们也为难。”
  “请吧。”
  带头的那个男人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地看着祝安津上了车,而后左右上来两个壮汉,把祝安津夹在狭窄的中间。
  两人块头本来就大,腿还大敞开,祝安津无奈地缩了肩膀,靠紧膝盖,庆幸这两人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
  *
  到了祝宅,下了车,四人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祝安津身后,像是怕他跑了。
  祝安津原本以为祝憬会在大厅里等着他,却没想到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擦灰的佣人在高柜旁,正捧着精美华丽的花瓶,看了他一眼,又装作没看见地转了头。
  “祝少爷在地下室等你。”
  见他停下脚步,身后监视一样的男人开了口。
  祝安津想起来他床边那两大箱蒋平延的衣服,还有抽屉里那个刻着字母的项圈,心下一紧,转了方向往地下室加快了步子。
  地下室的门敞开着,他一转向门口,就看见祝憬正悠然地坐在他的床边,蒋平延那两箱衣服已经全部倒在了床上,堆不下的散落在地上。
  祝憬比去年最后见时的状态更差了,也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神情倒是不慌不忙的,声音轻快:“祝安津,你这里新添了不少东西啊。”
  他依旧是温和的笑,笑里藏着祝安津熟悉的冷戾,人随手把一件薄单衣拎起来,手抬到了胸口的位置,过长的衣服一直垂落到地上,拖曳着,而后静止不动了。
  “我看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在平延哥家里过得还好吗?”
  “...”
  祝安津沉默地紧盯着人,知道他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和自己不痛不痒地寒暄。
  “又装哑巴。”
  祝憬嗤了一声,看着祝安津碎发下压着的眉眼:“你知道平延哥为什么要带走你吗?那天我在医院,看见外面下着好大的雪,听说你被我妈赶在了房子外面。”
  祝安津还是不说话,他想祝憬大概会说蒋平延的疾病,或者蒋平延那晚和他说的话,说他像那只死掉的狗。祝憬那样高高在上的少爷一定觉得这些言论是羞辱,他却不在乎,他只是需要过冬,谋生。
  祝憬的手松了,那件衣服就从他的手里飞出,轻飘飘自由落体到地上:“说来你还欠我一句谢谢,如果不是我在酒吧提出的那个游戏,你应该站不到这里。”
  他的嘴角扬起标准的弧度,是专门练习过的:“你要不要猜猜那个游戏是什么?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