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萧藏似乎有点遗憾地看他一眼,点点头 ,表示理解。
  楚真书柜上还有很多外文原版书籍,不乏小语种,从前家里的东西很少能保留下来,这些书是其中一部分。
  学生时代,萧藏对楚真的了解十分有限,并不知晓他才华横溢的一面。
  萧藏目光扫过一排排保护如新的书,看眼时间,对楚真说:“我该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当然,正事要紧。”楚真送他出门。
  他们一起往巷口走了一段,萧藏问:“后来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他问得直白,因为萧藏说话就是这样的,楚真不觉冒犯,“没恋爱,但有喜欢的人。”
  萧藏看着他,点点头:“我想我能够理解。”
  “其实,太晚了,都没意义了。”楚真笑了笑,停下脚步,与他道别。
  这房子很小,墙壁上嵌着一面窗,上午,阳光可以照进来,打出一方明亮光束。
  楚真回来,关上门,就正正好站在光里。
  郦野抱着手臂,打量楚真:“带你换个地方生活,好不好?”
  “去哪啊?”楚真好笑道,“去个萧藏找不到的地方吗?”
  “那最好,”郦野半开玩笑半认真,“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楚真习惯他时不时异想天开一出:“你以前好像说过这话。”
  郦野酒量深不可测,以前偶尔几次喝多了,也跟他说过这话,楚真觉得也挺有意思。
  “胡混这么些年,”郦野淡淡道,“也该弥补了,重新过过正经日子。”
  听这话,楚真一愣,感慨道:“你总算浪子回头上岸了。”
  前些年,据说郦野家里突然破产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至于潦倒。
  可郦野偏偏跟家里闹掰,跑出来当混混,楚真怎么劝都不管用。
  楚真骂过也求过,问他:“这种日子是你该过的吗?非得毁掉自己到人生?”
  “哪种日子?”郦野冷眼以待,“你能过这种日子,我就不能?靠自己混口饭怎么就把人生毁了?”
  他们为这事吵过数不清多少回,终于有一次,楚真大哭了一场,除了爸爸去世,他没哭成那样伤心欲绝过,郦野当时慌了,才服软一点,答应他偶尔回家跟父母联络。
  再往后,听说郦野家里状况渐渐好转,楚真不知具体什么情况,但应该足够让郦野浪子回头后轻轻松松重回正轨,才由着他来。
  “我浪子上岸,你打算上哪?”郦野垂眸审视着他,像审犯人,“听说你打算退租、搬走,怎么回事?”
  “……”楚真纳闷,“早晨才跟张婆婆提过,怎么你转头就知道了?她是你线人啊?”
  郦野冷哼一声:“街坊邻居,老太太见面就拉着我八卦,能不知道吗?”
  楚真想了想,摇摇头:“其实还没打算好去哪。”
  “找个海边的房子住,怎么样?”郦野问,“你不是喜欢离海近一点吗?”
  楚真盯着他,半晌才开口:“不用管我了。”
  “不管你?翅膀硬了,要自己飞走呢?”郦野打趣他。
  楚真笑了:“我能飞到哪啊?殿下,我出市区就路痴,这辈子是飞不远的。”
  “想好了告诉我,”郦野说,“多远都行,我带你去,飞不丢。”
  楚真冷不防眼睛一酸,赶紧转身,假装无事往厨房躲,笑道:“别贫,你赶紧回去海阔天空吧,甭搁我这儿浪费青春。”
  郦野扯下墙上那张“禁止喧哗”告示,跟进厨房里,哗啦啦一抖:“臭小狗,想赶我走么?”
  “我什么都没有,”楚真转过身,靠在门边,“除了我自己,就剩下穷困潦倒。何必再费心呢?”
  郦野捏皱了手里的告示,随手丢进垃圾筐:“钱会有的,大房子也会有的,可满世界也就一个你。你是很重要的,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轻。”
  楚真说不出话,呆呆看着他。
  郦野抬眸一瞥,笑了,走近些:“怎么,被我感动到了?要不要抱抱你?”
  “不混账就难受是吗?”楚真抬胳膊怼他。
  “来,让哥哥抱抱。”郦野混账起来不是人,把楚真捞进怀里,打趣他,“腰这么细这么软,是个姑娘吧?”
  楚真无语,闷头靠在他肩上,有点儿不想动弹。
  狭小朴素的厨房里,郦野就拥抱着楚真,轻轻在他后背顺着气,下巴抵着楚真一头泛红卷毛。
  成年后的郦野与少年时并无不同,他伸出手臂,就可轻易容纳楚真,连同楚真破碎的梦想,孤单的心事,以及穷困潦倒的柔软灵魂。
  这个世界上,不论穷困潦倒,或金山银山,有的人没变过,不会变。
  郦野无声地安慰他一会儿,松开手,低头瞧他:“自从萧藏回来,你情绪怎么一天比一天不稳定?他是你前男友还是你大姨妈?”
  “去你的,”楚真活生生被气笑了,“你才是我大姨妈,亲生的,一个月来一次,一次一个月!”
  “那再过几十年,”郦野煞有介事说,“你更年期了,我来还是不来啊?”
  “万一活不到更年期就死了呢,”楚真锤他,“能换个话题吗?”
  “行吧,中午想吃什么?出去找馆子还是尝尝我手艺?”郦野伸了个懒腰,舒张开来的身体看起来更比楚真高挑了寸许。
  “甜烧白,糖醋鱼。”楚真随口说。
  郦野:“那去我家里吧,给你做。”
  这俩菜楚真也会弄,就说:“你别沾手了,回去等着,我把这边收拾一下,过去做。”
  “收拾什么?”郦野奇怪,“挺干净的。”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楚真过去开门,是金刚虎皮。
  “找你们大哥?”楚真问。
  金刚提着两桶漆:“巷口有装修店的人要给你送东西,我们帮忙带来了。”
  “谢谢了。”楚真接过漆和刷漆工具,放门边,忍不住多瞅一眼金刚的脑袋,“你怎么染一头绿?”
  金刚痛心疾首:“补染发根,结果调错颜色,我差点把理发店砸了。”
  郦野慢悠悠过来,站楚真身边,欣赏小弟头上的青青草原,笑了笑。
  虎皮抬头一看,先跟郦野问了声“野哥好”,随即看见屋里的七色球抽奖机,它太大太醒目了,除非瞎了,否则很难看不见。
  虎皮惊叫一声:“卧槽,小楚,你搞什么?赌博犯法啊!”
  金刚也惊了:“卧槽!野哥你怎么不拦着小楚,改天一起吃牢饭啊!”
  “……别叫唤,再喊整条巷子都听见了!”楚真想拔了俩鹦鹉的毛,胡乱解释道,“海洋球没见过?摆着玩的!”
  金刚松了口气:“你爱好挺独特,在家玩海洋球,那不三岁小孩玩的吗。”
  楚真继续瞎扯:“童真,你没有吗?”
  金刚:“童贞,是没有啊。”
  “……”楚真结束交流,“跟你们野哥聊吧。”
  郦野在旁边听楚真瞎扯,叼着烟笑:“小楚同学,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海洋球?张口就来。”
  最近撒谎较为频繁的楚真心虚,没吭声回房间了。
  郦野出了门,才把没点燃的烟点着,跟金刚虎皮说了几句,大意是自己以后不混也不干催债了,让他们想改行的话联系自己,可提供正经工作机会。
  “你们也换个像样工作吧,”郦野说着,拿手机给他们发了个公司名称,“去这儿应聘,跟前台报名字就行,头发换个稳重颜色,别跟鹦鹉似的到处飞了。”
  金刚感动得不行:“野哥你愿意帮忙,我们肯定要听话。”
  虎皮问:“野哥是不是金盆洗手以后,要收心过日子了?”
  郦野点点头:“是啊。”
  “什么时候娶老婆?”金刚开玩笑问。
  郦野看了眼房间里:“得看老婆什么时候让我娶。”
  金刚啧叹:“多漂亮的姑娘才能让你看上啊。”
  虎皮:“野哥对小楚疼得跟什么一样,可惜小楚不是姑娘。”
  郦野听得一笑:“小楚挺漂亮的……行了,你们撤吧。”
  拖出一大卷塑料布,楚真很利索地把家具和地面都遮盖住。
  郦野一回来,就见满屋子被封锁得跟犯罪现场一样:“又翻天啦?”
  “以前顾不上,”楚真固定好塑料布,“现在快搬走了,重新刷遍墙,把屋子里收拾像样点儿,好聚好散,也跟这房子有感情了。”
  郦野:“你跟这破房子都有感情,能不能把无处安放的感情多给我分点儿?”
  楚真:“全给你你受得了吗?”
  “那也先给我再说。”郦野走过去跟他一起扯开塑料布。
  楚真好笑地剪开衬布,站直了,戳戳他:“为什么啊,跟你在一起,屁大点事都能拌嘴?”
  刷墙这种事,最好一气呵成,楚真跟着太子去隔壁行宫,解决午餐问题,打算下午回来再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