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看到树枝上粗糙的纹路,树叶的脉络,还有被虫子爬过的痕迹,小弟们蜷缩着身体藏在树叶里,细长的足部和触角时不时颤动一下,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
  他将精神力凝成触角,戳了戳立在头顶的树叶,那片树叶便突然无风自动,晃了起来。
  又去戳枝头的嫩芽,还有上面的蚜虫,看着蚜虫们惊慌不定地晃动触角,沈逸玩上了瘾,不断变换着精神触角的形状,长的,圆的,八爪鱼,蜜蜂,小鸟……
  最后他突发奇想,将精神力化成一张“小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在将自己完全盖起来的刹那,他心中生出一股无法描述的安全感。
  正在这时,沉睡中的熊蜂们触角动得幅度越来越大,小七最先醒来,它钻出树叶卷成的小窝,朝沈逸的方向爬了过来,很快爬到沈逸附近时它突然停下了。
  触角不时挥动着在空气中收集信息,歪了歪脑袋,像是在寻找,也像在疑惑。
  “——老大?”
  还在一门意思研究“小被子”的沈逸蓦然愣住。
  ——他听到了什么?
  小弟们真的进化了。
  沈逸不敢置信,重生后命运似乎对他格外宽待。
  他飞快翻身爬到小七身边,激动地绕着它转圈,仔细确认:“小七?你会跟我说话了?你真的会说话了?”
  他几乎迫不及待:“快再跟我说一句。”
  小七动了动触角,良久又喊出一声:“老大。”
  “诶,我是,我在。”
  没有人可以理解沈逸此时此刻的激动,就像被困在巨大牢笼里孤独的兽终于听到了同类的召唤,尽管遥远,但至少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沈逸几乎想哭出来,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七翻来覆去就只会一句“老大”。
  失望只迅速地在心头掠过,沈逸很快稳住了心态。
  至少这证明了小弟们可以进化,只要一直进化下去,它们总会生出智慧。
  困难逆境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希望没有出口只能蒙着脑袋乱撞,但他现在有了方向,有了出口。
  小弟们陆续都醒了过来,老字辈的小弟们变化没有小七明显,没有一个能清晰地叫声老大,沈逸本来有些失望,但又过了几天后,他慢慢品出了差异。
  同以前只会被动听他的命令不同,小家伙们开始动脑子思考了。
  比如开始察觉他态度的微妙不同而做出反应,知道他喜欢撸毛绒绒,它们每天离开前会排队让他摸摸肚皮,回来后也先去沈逸跟前过一眼,让沈逸确认蜂数,免得什么时候少了蜂还不知道。
  许多细微的变化,只有在长久相处中才能慢慢品味出来,或许还有更多细节,他还没有发现。
  就是这些细微的变化,却让沈逸一连兴奋了好几天消不下去,而更惊喜的还在后面。
  第10章
  沈逸探索出了一种精神力的新用法。
  他发现将精神力覆在身上的时候,小弟们都看不到他,几乎可以达成隐身效果。
  简直是猥琐发育逃跑保命的神选技能。
  还有比这更适合再去那个神奇的花朵空间里走一趟的技能吗?
  他早就被那种每次靠近灵花就会生出的危险预警弄得心痒,好奇威胁到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吧,连天意都在引导他。
  说干就干,这天清晨,送走外出采蜜的小弟们,他独自飞向了山谷。
  精神力外放要消耗精力,所以他一直飞到山谷附近才用精神力覆盖全身,躲在一株茎秆高耸的草枝上观察过后确定附近没有危险生物出没,才飞向那棵灵花。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在实战中应用精神力,兴奋和忐忑覆盖了一切,心跳得很快。
  在熟练地爬上顶端往下数第三个花朵的时候,他的心脏剧烈颤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膛。
  脑袋探入花茎,奇怪的是这次受到了些许阻碍。
  沈逸有些纳闷,莫非是他这段日子吃胖了?
  不过不妨碍。
  沈逸前足扒进去,胖墩墩的金黄色屁股堵在花朵外转着圈咕蛹,试图找到最佳角度,纤细的小脚丫蹬着花瓣用力,使出了吃奶的劲。
  在即将钻进去的刹那,沈逸不经意间抬起脑袋,眼眸中猝不及防捕捉到了超出认知的画面。
  堵在花蕊里的毛绒屁股突然不动了。
  巴掌大的空间里,一只娇小玲珑的“精致手办”收拢双翅,垂头蜷缩着,露出来的下巴尖尖,雪白细腻。
  绿色长发打着自然的弧度披散开来,柔顺光滑的发丝里缠绕着叶片,又或者是叶片缠绕着发丝,在头顶一侧开出一簇漂亮柔嫩的花苞。
  这种花苞沈逸很熟悉,正是他频繁光顾的这朵灵花的模样。
  耳朵也是尖尖的,自瀑布般的发丝中灵动地探出一小截,无一处不精致。
  仿佛是造物主精心捏就珍藏的手办,小说里描绘的精灵,从此刻在沈逸脑子里有了具象。
  沈逸痴痴地望着那抹绿色身影,望着它头顶眼熟的花苞。
  ——所以,这是花中精灵吗?
  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不敢再动,生怕惊扰了这自然的神作。
  下一刻,自然的神作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眼眸盛着自然的淡漠和无情朝沈逸的方向直直看了过来。
  “是你?”
  ——他会说话。
  沈逸更加震惊地看向它,一瞬间大脑停摆。
  无论是惊吓、激动还是慢一拍的喜悦都被吸走了。
  心跳更快了。
  淡绿色的翅膀柔软轻灵,在打开的刹那似乎有流光游走,精灵的全貌全然展现在了沈逸眼前。
  眉毛、睫毛是与发色相同的绿色,脸庞精致,是介于男女之间的跨越性别的美,身上穿着纹理独特的长袍,材质也十分独特,看着像某种花瓣,却有不属于植物的柔韧和光泽。
  自从变成蜜蜂,沈逸从没奢望过在这个世界上,还能看到一个具有人类外形的生物,最重要的是,这个生物会说话,有智慧。
  或许是一个曾经的人类对植物的刻板印象,漂亮雅致的花朵中诞生的生命仿佛天生同无害、圣洁挂钩。
  却忘了,植物也会吃肉的。
  他犹豫着想同它打个招呼,正要出声,漂亮的小精灵突然一抬手,一束绿色流光在空中凝成尖锐的利器形状朝他射了过来。
  沈逸顿然抽i身用力将脑袋拔i出了花苞,在空中翻转落在地上的时候,他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是来给小弟们打包灵露的。
  对这个住在花朵里的小精灵来说,他不就是小偷吗?
  而且还是逮着一家薅羊毛的惯偷。
  沈逸稍微换位思考了一下就觉得心凉了半截。
  心中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令他下意识生出逃跑的念头,然而他刚飞起来,熊蜂格外卖力的振翅声嗡嗡地炸开在耳际,就像开到最高档的抽油烟机,轰轰隆隆,盖住一切声响,无法忽视。
  精神力只能隐藏他的身形,不能掩盖声音。
  沈逸懊恼着,飞快落地。
  “抓到你了。”
  花朵中的漂亮小精灵追了出来,动听悦耳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别躲了,我已经看到你了。”
  呼——
  趴在地上的沈逸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没看到他。
  精神力覆盖真的有用。
  确定没有暴露后,他便心痒痒地扒着身前的草叶,迫不及待地朝飞在空中的小精灵看过去。
  方才因为震惊而压制下去的兴奋、激动和稀奇一股脑儿的全都冒了出来。
  精灵啊,这可是精灵,有生之年,他竟然看到了精灵。
  太漂亮了。
  精致又小巧,小脸严肃地扳着,白白嫩嫩。
  落在手心里一定可爱极了,小小的,在手里可以轻易把玩的程度。
  朝它戳一下,它会不会用小手抱住他的指尖……
  沈逸快被自己的想象萌化了,对这只小精灵的喜爱甚至超过了毛绒绒。
  然而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绿色流光无情打破了沈逸一厢情愿的幻想。
  “还不出来?”
  锋利的光刃朝着四周的旋转而去,犹如切割机械,霎时间,繁茂的草地被割成光秃秃的一片,茎叶被卷成细末,在山谷里下起了一场绿色的雨。
  二话不说就要摧毁一切的凶狠样子看得沈逸目瞪口呆。
  精、精灵塌房了。
  ——太凶残了。
  ——说好的爱好和平,守护自然呢?
  刻板印象会害死蜂。
  沈逸下意识收拢了翅膀,屏住呼吸,彻底绝了同小精灵打招呼的念头,先活下来再说。
  他贴着草皮动作轻巧地向外爬开,小腿迈成了风火轮,一刻也不敢耽误。
  等爬到山谷边缘,他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漫天光刃绞断了草茎还不满足,已经开始铲起了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