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陛下旨意，属下不敢违抗。”暗卫一阵苦恼，他心中也是没担忧过陛下安危。
柳城经历过战乱，鱼龙混杂，但让他撤离院子是万万不可能，王爷要是出了事，陛下现在就能活剥了他。
既然出不去，顾轻又刚刚想通，心态已然不同，也不为难暗卫，淡淡道：“去找本书来，什么书都行。”长夜漫漫，看书打发时间也好过些。
顾轻说完，暗卫脸上一喜，摄政王比他预想的更好说话，黄一在他身后，脸上写满不高兴，闷闷不乐地嘟囔：“也不能一直将先生当成犯人，困在小小的屋子里吧。”
他的声音非常小，暗卫身怀内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免有些窘迫——为防王爷不配合，陛下特意吩咐人将房间加固了一番，确保没人能溜进去，也保证里面的人出不来。
“王爷一应需求，属下定会满足，只要不是出门。”暗卫忐忑地说道。
顾轻点点头，没同意也没表示拒绝，转头看到黄一为他被困在屋里愤愤不平时，心里那点因袁不破信件带来的复杂情绪稍微淡了些。
“把门关上，剑招学得怎么样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分散注意的辅导工作，暗卫在门口侧耳听了一会，才安排下属立刻去城主府汇报摄政王交代的事，一边派人去找些有意思的书送来。
指导完黄一剑招，外面变得更加喧哗，奔逃的人群发出凄厉的喊声，滔天的火光从城西传来，顾轻记得那是柳城最难防守的一个门。
空中水汽变得多了起来，乌云罩顶，一场暴雨也不知何时落下。远雨救不了近火，顾轻眸色沉沉听着吵闹的声音。
房门被人推开，换了身衣服的黄一端着药进来，他还没说话，顾轻就嗅到了不同的味道：“换药方了？”
“巫姐姐说这个法子更好。”黄一将药碗递给他，紧张地等着他开口，生怕他找借口不喝。
也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什么，他手指上沾了些棕褐色痕迹的液体，见顾轻视线落在手上，意味不明，唯恐对方找到不喝的理由，连忙解释道：“盛药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我被吓了一跳洒了些出来，碗里的汤药是干净的。”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端来吧。”
黄一不是很能藏得住心中想法的人，脸上立马露出喜色与轻松，递完药碗后他守在一边乖乖站着，一副要亲自看他喝下去的模样。
顾轻喝了一口，开口：“这药……”
黄一看到他看着自己，眼神平静如水，忍不住紧张地踮起脚尖，去看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怎么了，先生，是不是太苦了？”
“有些。”顾轻在他注视下将药喝完，取过一旁的书，就着烛火看了起来。
黄一收拾完药碗递给门外的暗卫，远处滔天的火焰映照他眸子中，照得那张脸严肃又凝重。
他看了一会回到屋子里，取出顾轻赠送的那把匕首，摆开姿势挥舞起来，等浑身出汗，洗完澡，他磨磨蹭蹭地回到顾轻那间屋子。
顾轻看书看得认真，好一会才注意到面前的影子，诧异地抬头。
黄一有些紧张，看了看窗外的人影，压低声音说：“先生，我刚刚发现一道暗门，巫姐姐就是从那道门进来的。”
“外面这么乱，我们要不要悄悄离开柳城？”他的眼神闪烁，带着一丝哀求和期待。
“离开这里之后，你想去哪里？”顾轻半侧过脸，轮廓在烛火下异常鲜明，语气也十分冷淡。
黄一跟在他身边哪能不知道这是先生不太赞同的意思，战乱时期跑出去危险重重，他不是怕死，而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扑通一声跪下，眼眶泛红，哀哀地祈求着：“先生，我想回去看看爷爷，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我不能死在这里。”
顾轻看着他，默然半晌，轻轻道：“好，我送你回去。”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听起来就像是在轻声低语，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淡淡的疏离，令黄一感到无措，不知该如何接话。
几秒后，才听到嗫嚅的声音响起：“谢谢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早暗卫换人的时候。”
黄一乖乖地点头，“好。”
◇第80章
大火烧了一夜，无数人期盼一晚上的暴雨不见踪影。天际微白，门外传来兵戈相撞的声音，逃亡的人群试图冲进来。
暗卫现身阻拦，杀了不少人才赶走这些陷入绝望疯狂情绪的百姓。
因这一茬，暗卫们轮换的时间提早了些，把黄一吓了一跳。
不过顾轻没让他失望，带着他顺利地从暗门离开。逃离那座处处不自在的院子，黄一觉得呼吸都畅快许多，他背着唯一的行李，亦步亦趋跟在顾轻身后。
街上有马匹发狂似地四处冲撞，左右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顾轻叹了口气，他想帮忙心有余而力不足，掉头便要离开，黄一拉住了他。
“先生，我想试试。”
花费一番力气他们便有了现成的赶路工具，顾轻这次将他护在身前，骑着马穿过人群。
往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因战乱满目疮痍，混乱而萧条，到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
很多地方残留着刀枪砍下的缺口划痕，还有烟熏火燎的黑色痕迹。
一路行来，两人将这荒凉萧瑟的情景看在眼里，孩童的哭声，老人的叹息，绝境之下的哀嚎愤怒，不绝于耳。顾轻看着这一切，每一声哀号都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
“先生，我们换一条路吧。”黄一似有不忍眼前一幕，声音带着哽咽。
顾轻从善如流换了方向，一路越走越偏，黄一心情渐渐好转，“先生，我们要走山路吗？”
“这条路不会遇到北漠和齐朝的军队。”
前有狼后有虎，走大路或者水路不可取，唯有从山林里绕出去可行，只是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更多，山林中的危险也难以预料。
“太好了，我对山里很熟，我们可以吃野果，打猎，睡在树上。”黄一欢呼一声。
顾轻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风餐露宿，也这样高兴。”
黄一点点头，面色泛红，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够稳重，双手紧紧握住缰绳，收起了表情。
走着走着，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小路陡峭，顾轻带着人弃了马，黄一看着孤零零，被抛下的马不忍地说：“刚才我看到那边有一条宽敞的小道，马儿还能跟着我们一起走。”
顾轻还能说什么，有得选的话他也不愿意带着个孩子翻山越岭。
人迹罕至的地方即使有马也走得十分艰难，顾轻身体本来处于极限，走到不远处便停下来休息。
山风徐徐，拂过树梢，卷起落叶发出沙沙之声。
顾轻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青松旁坐下，人迹罕至的地方，格外清静。
马匹打了个响鼻，低头寻找青草。黄一解开背了一路的包袱，小小的包裹里装满了吃食，他拿出糕点，将水壶递给顾轻。
顾轻单手枕着胳膊，正仰首看着浩荡苍穹，姿势逍遥又自在。
他接过水壶，溢出的味道让他眉头一皱，很是无奈：“用来装酒的羊皮毡，装水就算了，用来装药……暴殄天物。”说归说，在蚀骨散发作下老老实实地喝了几口。
苦涩味道被递来的香甜糕点化解，黄一偷偷装了许多糕点，两人渐渐饱腹。
他学着顾轻仰靠着石头，抬头望天。
顾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时不时给自己灌一口药，动作像极了在品美酒。他手指敲着水壶硬挺的轮廓，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在这身心放松的一刻，他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伴随着一句：“先生，对不起。”
尖锐的，带着凉意的利刃刺穿皮肤，扎进了跳动的胸膛，匕首入肉寸许，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来，徐徐流下，染红了身下的石头。
“已经发生的事情，何必说对不起。”顾轻平静地看着他，神色难得温和，只是心底深处的遗憾还是升腾起来，“跟了我一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有人希望你这么做？”
黄一呆呆的看着他，他已经预想过无数次顾轻可能雷霆震怒，可能失望叹气，却没想到对方平静的出乎预料，似乎并不意外？
他呐呐半晌，低下了头，“是我自己的决定。”
“仅凭你做不到在我喝的药里动手脚，暗卫们不是瞎子。”顾轻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院子看守严密，不会是楚琰的人，应该是摩耶那手下有人不希望我活着，巴特尔耿直且不敢违背摩耶那的命令，那就是巫莞了。”
那位大名鼎鼎的巫医传人对他的不满，旁人察觉不出来，顾轻对这些早练就一双火眼。
看出来了他也没拆穿，只是没想到对方谋划这么久，竟然选择利用一个小孩来借刀杀人。
黄一默然，怔怔地看着他，连手中的匕首都忘了拔出来，“你都知道了？”
柳城经历过战乱，鱼龙混杂，但让他撤离院子是万万不可能，王爷要是出了事，陛下现在就能活剥了他。
既然出不去，顾轻又刚刚想通，心态已然不同，也不为难暗卫，淡淡道：“去找本书来，什么书都行。”长夜漫漫，看书打发时间也好过些。
顾轻说完，暗卫脸上一喜，摄政王比他预想的更好说话，黄一在他身后，脸上写满不高兴，闷闷不乐地嘟囔：“也不能一直将先生当成犯人，困在小小的屋子里吧。”
他的声音非常小，暗卫身怀内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免有些窘迫——为防王爷不配合，陛下特意吩咐人将房间加固了一番，确保没人能溜进去，也保证里面的人出不来。
“王爷一应需求，属下定会满足，只要不是出门。”暗卫忐忑地说道。
顾轻点点头，没同意也没表示拒绝，转头看到黄一为他被困在屋里愤愤不平时，心里那点因袁不破信件带来的复杂情绪稍微淡了些。
“把门关上，剑招学得怎么样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分散注意的辅导工作，暗卫在门口侧耳听了一会，才安排下属立刻去城主府汇报摄政王交代的事，一边派人去找些有意思的书送来。
指导完黄一剑招，外面变得更加喧哗，奔逃的人群发出凄厉的喊声，滔天的火光从城西传来，顾轻记得那是柳城最难防守的一个门。
空中水汽变得多了起来，乌云罩顶，一场暴雨也不知何时落下。远雨救不了近火，顾轻眸色沉沉听着吵闹的声音。
房门被人推开，换了身衣服的黄一端着药进来，他还没说话，顾轻就嗅到了不同的味道：“换药方了？”
“巫姐姐说这个法子更好。”黄一将药碗递给他，紧张地等着他开口，生怕他找借口不喝。
也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什么，他手指上沾了些棕褐色痕迹的液体，见顾轻视线落在手上，意味不明，唯恐对方找到不喝的理由，连忙解释道：“盛药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我被吓了一跳洒了些出来，碗里的汤药是干净的。”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端来吧。”
黄一不是很能藏得住心中想法的人，脸上立马露出喜色与轻松，递完药碗后他守在一边乖乖站着，一副要亲自看他喝下去的模样。
顾轻喝了一口，开口：“这药……”
黄一看到他看着自己，眼神平静如水，忍不住紧张地踮起脚尖，去看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怎么了，先生，是不是太苦了？”
“有些。”顾轻在他注视下将药喝完，取过一旁的书，就着烛火看了起来。
黄一收拾完药碗递给门外的暗卫，远处滔天的火焰映照他眸子中，照得那张脸严肃又凝重。
他看了一会回到屋子里，取出顾轻赠送的那把匕首，摆开姿势挥舞起来，等浑身出汗，洗完澡，他磨磨蹭蹭地回到顾轻那间屋子。
顾轻看书看得认真，好一会才注意到面前的影子，诧异地抬头。
黄一有些紧张，看了看窗外的人影，压低声音说：“先生，我刚刚发现一道暗门，巫姐姐就是从那道门进来的。”
“外面这么乱，我们要不要悄悄离开柳城？”他的眼神闪烁，带着一丝哀求和期待。
“离开这里之后，你想去哪里？”顾轻半侧过脸，轮廓在烛火下异常鲜明，语气也十分冷淡。
黄一跟在他身边哪能不知道这是先生不太赞同的意思，战乱时期跑出去危险重重，他不是怕死，而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扑通一声跪下，眼眶泛红，哀哀地祈求着：“先生，我想回去看看爷爷，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我不能死在这里。”
顾轻看着他，默然半晌，轻轻道：“好，我送你回去。”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听起来就像是在轻声低语，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淡淡的疏离，令黄一感到无措，不知该如何接话。
几秒后，才听到嗫嚅的声音响起：“谢谢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早暗卫换人的时候。”
黄一乖乖地点头，“好。”
◇第80章
大火烧了一夜，无数人期盼一晚上的暴雨不见踪影。天际微白，门外传来兵戈相撞的声音，逃亡的人群试图冲进来。
暗卫现身阻拦，杀了不少人才赶走这些陷入绝望疯狂情绪的百姓。
因这一茬，暗卫们轮换的时间提早了些，把黄一吓了一跳。
不过顾轻没让他失望，带着他顺利地从暗门离开。逃离那座处处不自在的院子，黄一觉得呼吸都畅快许多，他背着唯一的行李，亦步亦趋跟在顾轻身后。
街上有马匹发狂似地四处冲撞，左右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顾轻叹了口气，他想帮忙心有余而力不足，掉头便要离开，黄一拉住了他。
“先生，我想试试。”
花费一番力气他们便有了现成的赶路工具，顾轻这次将他护在身前，骑着马穿过人群。
往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因战乱满目疮痍，混乱而萧条，到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
很多地方残留着刀枪砍下的缺口划痕，还有烟熏火燎的黑色痕迹。
一路行来，两人将这荒凉萧瑟的情景看在眼里，孩童的哭声，老人的叹息，绝境之下的哀嚎愤怒，不绝于耳。顾轻看着这一切，每一声哀号都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
“先生，我们换一条路吧。”黄一似有不忍眼前一幕，声音带着哽咽。
顾轻从善如流换了方向，一路越走越偏，黄一心情渐渐好转，“先生，我们要走山路吗？”
“这条路不会遇到北漠和齐朝的军队。”
前有狼后有虎，走大路或者水路不可取，唯有从山林里绕出去可行，只是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更多，山林中的危险也难以预料。
“太好了，我对山里很熟，我们可以吃野果，打猎，睡在树上。”黄一欢呼一声。
顾轻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风餐露宿，也这样高兴。”
黄一点点头，面色泛红，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够稳重，双手紧紧握住缰绳，收起了表情。
走着走着，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小路陡峭，顾轻带着人弃了马，黄一看着孤零零，被抛下的马不忍地说：“刚才我看到那边有一条宽敞的小道，马儿还能跟着我们一起走。”
顾轻还能说什么，有得选的话他也不愿意带着个孩子翻山越岭。
人迹罕至的地方即使有马也走得十分艰难，顾轻身体本来处于极限，走到不远处便停下来休息。
山风徐徐，拂过树梢，卷起落叶发出沙沙之声。
顾轻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青松旁坐下，人迹罕至的地方，格外清静。
马匹打了个响鼻，低头寻找青草。黄一解开背了一路的包袱，小小的包裹里装满了吃食，他拿出糕点，将水壶递给顾轻。
顾轻单手枕着胳膊，正仰首看着浩荡苍穹，姿势逍遥又自在。
他接过水壶，溢出的味道让他眉头一皱，很是无奈：“用来装酒的羊皮毡，装水就算了，用来装药……暴殄天物。”说归说，在蚀骨散发作下老老实实地喝了几口。
苦涩味道被递来的香甜糕点化解，黄一偷偷装了许多糕点，两人渐渐饱腹。
他学着顾轻仰靠着石头，抬头望天。
顾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时不时给自己灌一口药，动作像极了在品美酒。他手指敲着水壶硬挺的轮廓，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在这身心放松的一刻，他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伴随着一句：“先生，对不起。”
尖锐的，带着凉意的利刃刺穿皮肤，扎进了跳动的胸膛，匕首入肉寸许，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来，徐徐流下，染红了身下的石头。
“已经发生的事情，何必说对不起。”顾轻平静地看着他，神色难得温和，只是心底深处的遗憾还是升腾起来，“跟了我一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有人希望你这么做？”
黄一呆呆的看着他，他已经预想过无数次顾轻可能雷霆震怒，可能失望叹气，却没想到对方平静的出乎预料，似乎并不意外？
他呐呐半晌，低下了头，“是我自己的决定。”
“仅凭你做不到在我喝的药里动手脚，暗卫们不是瞎子。”顾轻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院子看守严密，不会是楚琰的人，应该是摩耶那手下有人不希望我活着，巴特尔耿直且不敢违背摩耶那的命令，那就是巫莞了。”
那位大名鼎鼎的巫医传人对他的不满，旁人察觉不出来，顾轻对这些早练就一双火眼。
看出来了他也没拆穿，只是没想到对方谋划这么久，竟然选择利用一个小孩来借刀杀人。
黄一默然，怔怔地看着他，连手中的匕首都忘了拔出来，“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