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里挺好的,热闹,有生活气。”
  余一成看着他,认真问:“你不是在躲着姜未吧。”
  顾轻放下筷子,同样认真说:“不是。选择住这里有我的理由,包括之前的事就当是对过去十年的告别,我也不想再去深究对与错,至于你说的那份协议,损失部分我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啊,我就随口一说。”余一成从兜里拿出烟,顾轻指了指斜对面的禁烟标识,余一成嘀咕一声:“这么大油烟还用得着禁烟吗。”
  说归说到底是把烟放了回去,撑着下巴做深思装,顾轻瞥了他一眼,埋头继续吃面。
  好一会才听到余一成声音沉沉:“你和他这次真断了?”
  顾轻犹豫几秒点点头,反正人他是不记得了,和断了也没什么区别。
  余一成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是想通了。”
  虽然代价有些大,时间拉的有些长,但以顾轻的能力东山再起不是问题。
  一想到顾轻以后回归正常人行列,余一成冲老板娘招了招手,“老板,来两瓶你们这儿最贵的酒。”
  兄弟脱离苦海,值得庆祝。
  第33章
  独栋小楼外的车停了半个小时左右,里面的人才犹豫着下车,已经冷透的食物在盖子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油霜。
  姜未站在大门外,看向亮着灯的客厅,迈步走了进去。
  “顾轻——”门被打开的刹那,一张出乎意料的面孔望了过来,姜未手里的打包袋啪地摔在地板上,“方容,你这么在这儿?”
  顾轻呢?他环顾四周,客厅完全变了样,浅色沙发换成深色皮革款式,养在吧台的绿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鲜艳欲滴的玫瑰。
  他最喜欢的卡通地毯变成了严肃的灰色,铺在地上像是一团化不开的乌云。
  方容穿着简单的衬衣,挽起袖子,正从行李箱里将打包的东西一一拿出。
  “未未,你回来了。”方容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笑得十分温柔,“听说这里挂牌出售,我就买了下来,打算重新装完在告诉你,没想到你突然回来。”
  挂牌出售?这是他和顾轻生活多年的家,就算要出售,也该征求他的同意,不声不响卖了是什么意思?
  姜未抿着唇,脑海被这四个字震得脑袋嗡嗡作响,“顾轻呢,他在哪里?”
  “他做的那些事藏不住了,怎么敢出现在你面前。”方容缓步走到他身边,“未未,以后你再也不用恐惧害怕他了。”
  姜未心里有些乱,转头看向落地窗的位置。
  落地窗前放着一把木制躺椅,鹅黄色的毯子一角垂落到地板,许多时候他因为种种理由晚归之时,顾轻总是坐在那把显得有些年头的椅子上,看着书,等着他回家。
  最开始顾轻会上来迎接仅剩一点意识或者烂醉如泥的他,心情好的时候施舍般任由顾轻献殷勤照顾他,大多数都是甩开对方搀扶的手,径直回房,借着上涌的酒意,逃避门外的男人。
  到后来,即使他意识清醒回来,往往只能瞧见一道背影,听见一声又一声纸张刮擦着指腹的翻页声,渐渐地,连那句回来了也很难听见。
  如今这方躺椅上没有熟悉的背影,姜未心里有些茫然与几分无措,离开这座令人感到压抑窒息的牢笼,以及趁火打劫的牢笼主人,是他一直以来的梦。
  如今梦实现了,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方容,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真的从此逃离顾轻,获得自由了吗。
  哪怕已经从外界知晓深海易主,顾轻一无所有,再也不能逼迫威胁他,姜未其实也没有任何实感。
  在剧组之时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他还能面带微笑和不知抱着什么心思来打听的人打太极,言辞间将自己受害者的身份推广得深入人心。
  如何抓住机会获取更多利益这一课题,他从顾轻身上学到很多,实践起来游刃有余,反正是顾轻欠他的。
  但私下,他内心始终不敢相信,生怕只是一场美梦,梦醒了,他依旧是那个逃不出牢笼的小鸟。
  “当然是真的。”方容走过去搂住他肩膀,“我去开瓶酒,庆祝一下。”
  姜未拉住了他,认真地说:“我在来的路上,想的是好好跟顾轻谈谈。他那个人向来顺风顺水傲慢又固执,多半不会听我的,估计还会因为你的存在爆发一场争吵。”
  方容眯着眼睛,继续听姜未诉说:“我在外面做了半个小时心理建设,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其实我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顾轻,顾轻剥夺他十年自由,硬将两人绑定在一起,他怨恨顾轻。
  可深海被收购一事,他心底不是没有过忐忑,在顾轻因公司焦头烂额时他和方容频繁见面,未尝不是抱着想看顾轻手忙脚乱,不复以往冷静睿智的模样。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在顾轻面前失控,顾轻以事业和家人拿捏他,他并不甘心,他一直在挣扎反抗,便半推半就配合方容向顾轻施加压力。
  所以他心虚愧疚,不敢面对顾轻,成年人面对自己犯过的错误是一件不太容易得事,尤其是他和顾轻之间,很难分出对与错。
  “未未,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顾轻根本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他固执地把你困在身边,伤人也伤己,他应该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方容耐心地安慰着他,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姜未被他说服了,吐出一口气,表情难辨:“他把这里的钥匙寄给我了,深海也没了,电话更是没人接。既然他不肯见我,我也不想两人见面难堪,方容,谢谢你。”
  方容淡淡一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顾轻做事不留情面,得罪了不少人。”他有些可惜顾轻眼光独到却偏偏折在感情上,如果不是姜未横亘在两人之间,他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姜未那颗不安的心慢慢镇定下来,“这部戏过两天就杀青,之后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方容如今成为深海的总裁,安排他接下来的工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未未。”方容难得露出迟疑,“我刚接手深海,总部又盯着我一举一动,我不能……”因公废私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姜未便定定地望着他。
  “方容,你也和顾轻一样,视我为赚钱工具吗?”姜未痛苦地推开男人的手,明媚张扬的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眼底深处是看透一切的愤怒。
  他以为方容和顾轻不一样,可方容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深海毕竟不是我的一言堂,你累了想休息我理解,可那些合同是顾轻早就定好的,违约金更是天价数字。”
  “我为深海赚了那么多钱,连拒绝公司安排的权利难道也没有?方容,你的承诺难道都是假的?”他没想过会因为工作和方容吵起来,姜未往后退一步,鞋子踢到行李箱,啪地一声,客厅安静下来。
  方容似有些意外他突然激动的情绪,继而自嘲地扶起行李箱,“如果是假的,我何必花高价买下这里。你不信任我也正常,毕竟我们分开十年,怎么也弥补不了错过的光阴。”
  他望向脆弱迷茫地姜未,话音一转,“要是我告诉你,十年前我出国留学,是被迫的呢。”
  “你说什么?”姜未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十年前方容不声不响出国,在他最需要之时不告而别,收到方容分手短信那一刻,姜未蹲在医院大门外嚎啕大哭,这一幕正巧给来探望病人的顾轻看见,从此开始长达十年的纠缠拉扯。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严格说来这事和顾轻有关,还记得我说的顾轻挪用过一笔钱给林立生吗?”
  那笔钱数额巨大,虽然过后顾轻填上了窟窿,但做过的事终究会留下痕迹,一路追查他发现姜未父母之所以迷恋上网络赌博背后少不了林立生的引诱。
  而他当年会被家人强硬地送出国,也和林立生去他父母公司闹事的缘故。
  那对无良父母躺在医院,为了让自己儿子找钱来救自己,不惜把儿子当时家境富裕的恋人卖给林立生抵债。
  方容家境优越,父母皆是出生书香门第,哪里遇到过林立生这等无赖,了解到是因为儿子恋人的缘故才惹上无头官司,立即将方容送出国。
  “他们安排舅舅盯着我,断了我和所有人的联系。”回想起当时的无能与无奈,方容清俊的面容浮上深深的痛苦,“闹了许久,舅舅才告诉我,你和顾轻结婚了,让我死了这条心。”
  姜未浑身一震,这件事他从未听说过,“我以为……”
  他以为自己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个,原来是他误会了方容吗?
  “半年前见到你在酒吧买醉,送你回来又听到你呓语,说要把支票还给顾轻,我便起了疑心,后来经过调查才知晓你和顾轻在一起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方容当时就决定让姜未离开不幸福的婚姻,于是借用工作之便,向集团总部汇报深海未来的潜力,巧的是总部似乎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承诺他收购完成后深海后续运营全权交由他,于公于私方容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