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可这里没有酸雨啊。”弓铮皎实在不理解。
  闻璱也同样匪夷所思。
  一时间,闻璱睡意全无,认真盘问道:“在你的精神图景里,你看到了什么?接触了什么?”
  弓铮皎如实道:“庄园,返璞归真的样子,城堡大门上有一把锁,我试图打开,未遂,就被你喊出来了。”
  这下闻璱又愣了:“你解不开那把锁?”
  “也不一定。”弓铮皎思索道,“我还没使全力。”
  “我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碰,它就自己下来了。”闻璱道。
  面面相觑了几秒,闻璱又继续说:“那之后我推开门,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很小的房间,什么陈设都没有,而且一进去就充满了水,我还会在水里变成一条鱼——这部分你有头绪?”
  他说着说着,发现提到“变成鱼”的事情时,弓铮皎居然脸颊微红。
  “算是有吧……”弓铮皎很慢地说,“有时候,我很希望你是一条可以被我养在嘴里或者胃里的小鱼。”
  闻璱有点好笑,却顾不上探讨这个,既然这一点破案了,他很快转移到另一个关键点:“我变成鱼之后,里面有金色的意识泡泡,那也是你的内核潜意识。泡泡都消失之后,我发现角落里有一坨半透明的湿纸巾,但想要触碰却怎么也摸不到,后来,就被赶出来了。”
  弓铮皎目瞪口呆:“谁在我的图景内核里扔垃圾?”
  “不、不完全是扔垃圾,或许。”闻璱眉头紧锁,眼中是比刚才更甚的担忧和思索,“我总觉得,那很像一个什么生物,彷佛在呼吸一般。但是很奇怪,到底是什么……”
  他纠结时,弓铮皎也琢磨着:“半透明生物,在水里,还能有类似呼吸的动作……”
  忽地,二人彷佛任督二脉被同时打通,异口同声道:
  “水母。”
  “海蜇!”
  ……虽然也勉强可以算是差不多。
  水母,为什么会是水母?
  第88章
  闻璱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这个问题没有想出回答,闻璱只能再三叮嘱弓铮皎,不能在独自一人且未打报告时进入精神图景,更不要尝试探索图景内核。
  他们重新躺回睡袋里,但保险起见,睡袋没有被拉到顶。
  弓铮皎把一只手伸出来搭在闻璱胸口,被闻璱伸手握住腕子,保持脉搏监测。
  就这样,在先是快且淩乱,后来渐渐趋于稳定但有力的跳动中,闻璱沉入梦乡。
  梦里他还在纠结:水母,为什么会是水母?
  但梦中他已不在山上露营,而是在水族馆的观赏型水母箱前,缓缓伸出手。
  被触足所碰触的一瞬,一阵强烈的心悸伴随着窒息感突然汹涌袭来——
  闻璱猛然坐起身。
  帐篷外,天边已然掀起一抹鱼肚白。
  他转过身,身旁的弓铮皎果然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茫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不、不是噩梦。
  闻璱说:“我们得回去了。”
  “我是说,回首都、回污染区。”
  一大清早,两人开车匆匆下山,到家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午前已然启程,急得像是有个电锯杀人魔撵在后面。
  半路上,信号稍微好些,闻璱就拨通了舒颖的通话。
  “喂?是我。关于你前些天发给我的那份报告,我有些新的想法。明天一早大概能回首都,来我工作室楼上,方便吗?好的,那到时见。”
  闻璱迅速给自己安排了个会面,毫不见外地征用弓铮皎家。
  闻母听着,忍不住道:“工作这么忙啊……唉,都挣那么多钱了,至于这么拚命吗?在家多呆几天多好。”
  大抵每个母亲都会劝自己的孩子多在家休息几天。
  而她甚至不知道闻璱早就因为患病的事情花光了积蓄,在她眼里,亲生儿子和养子存款都很富足,不用自己操心。
  闻璱顺着她应下:“嗯。一点突发事件。”
  弓铮皎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手背,不知道夹杂了几分奖励自己很乖的意思。
  闻母把他们送到绩州站,照例乘列车返回首都,只不过因为起意匆忙,又逢旺季,根本没有余票,候补也来不及。
  幸好弓大少爷财大气粗,人脉更多,一通通话打回去,就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回程的列车上,闻璱研究着舒颖新发过来的完整报告,拿出平板记录涂涂写写,将思路完整地记录下来。
  等他忙了好一会儿终于放下,弓铮皎立刻奉上热水,殷勤道:“辛苦了。”
  闻璱接过来抿了一口,轻叹一声:“好复杂啊。”
  从疗愈中心离职之后,闻璱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接触过任何学术数据,如今研读舒颖发来的污染生物研究报告,还与他过去的专业领域重合度不算高,读得实在说不上轻松。
  他自认为这话只不过是发发牢骚,但语气温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嗔怪,实在罕见。
  落在弓铮皎的耳中,和撒娇可以说是完全没差别。
  弓铮皎双眼发光,靠过来把他揽在怀中又开始念叨:“小鹅,快靠在人宽阔的肩头休息一下。”
  闻璱:“……又发疯。”
  话虽如此,他到底也没有把弓铮皎残忍推开。
  “其实我也好奇很久了,看你一直忙着就没问。”弓铮皎说,“为什么突然说要回去?是发现什么了吗?”
  闻璱才想起来,还没跟弓铮皎解释这件事。
  他坐起身,在平板上调出舒颖发来的某份报告,解释道:“你看这份报告,关于酸雨导致的异常反应,其中有一类异常反应是麻痹感,轻度麻痹伴随着精神错乱。研究认为,这也是身体机能紊乱导致的感官失常,和我的窒息反应……”
  顿了顿,闻璱回想起昨晚的异常事件,改口道:“和我们的窒息反应病因相同。”
  “然后,昨天我们认为你图景内核里的那坨纸巾其实是‘水母’之后,我突然想到,水母的精神毒素往往也会导致麻痹感和精神错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弓铮皎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说:“你是说酸雨其实是一种看不见的类水母变异生物?”
  “我想,不无可能。”闻璱点头,“舒颖正是认为酸雨是某种无法检测到的污染生物,她的实验数据似乎也指向这一点,但我们仍然缺少证据。”
  “……这有点太夸张了吧。”弓铮皎还是不敢置信。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闻璱道,“但你看这里,这个污染值骨架动态观测实验,追踪了酸雨期间精神力形态的流动机制,创建了一个理想化的模型,显示……”
  他顿了顿,看弓铮皎满脸费解但强迫自己听下去的模样,改口道:“总之,这个实验想法很新颖,也一定程度上佐证了她的猜测确实不无可能。”
  弓铮皎眨了眨眼,突然说:“虽然夸张,但是或许不无可能。三四十年前,抱脸蝎也被认为是一种行动速度极快的污染现象,而不是一种污染生物。”
  闻璱肯定:“是这个理。”
  沉默了片刻,闻璱继续道:“所以,我怀疑你的图景内核里,就有酸雨‘生物’分泌的特殊污染物质,你一直在被它影响,所以曾经无法访问你自己的精神图景。而现在,或许是代谢让它浓度下降了,所以你精神图景里它的状态变得奄奄一息,你的病症也开始有康复趋势。”
  一边说着,闻璱也思索起来,或许自己的精神图景,或者是精神体小黑身上,曾经也携带了这种物质,导致了自己的病症。
  ——但一切的关键都在于,为什么症状明显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污染区执行任务的特种人千千万,多数哨兵小队都很难彻底避免途径‘酸雨’的路径,为什么这种污染物质不影响别人?
  如果真的是因为任务频繁导致的浓度超过阈值,那为什么逄靥星会莫名其妙中毒、干性溺水?
  兜兜转转地,闻璱又莫名回想起了那个星海能源发布的s-1委托。
  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共同点。
  结合星海能源封锁了一系列关于“酸雨”的研究课题,正因为委托全程都平平无奇,如今反而显得必有蹊跷。
  干想总是想不出什么结果,闻璱打算答应下舒颖之前的提议,和她一起去污染区对‘酸雨’采样研究。
  弓铮皎会随行,这也是必然的,闻璱从来不认同什么“保护他最好的办法是远离他”的说法。
  只不过在那之前,闻璱还有另一件事,时至今日都仍然举棋不定。
  闻璱斟酌片刻,缓缓开口:“弓铮皎……我有点事想问你,可能会涉及到你的家人。”
  他原本不愿提起这些烦心的人,可弓铮皎确实是他身边唯一一个或许能够感同身受、回答他问题的人,闻璱一时间找不到别人。
  “可以啊。”弓铮皎随意道,“你不用担心会刺伤我,因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