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果然,闻璱不安宁地睁开眼,幽幽地看向门口:“你又胡说什么了?”
  然而逄靥星已逃得没影。
  闻璱这才闭上眼。
  他迷糊了一会儿,依稀之间,总能听到弓铮皎抚摸小黑羽毛的声音,本该在列车的环境噪音里被吞没,却在闻璱的耳中格外鲜明,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终于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明白哪里不对劲了,猛然睁开眼。
  弓铮皎凑上来:“怎么了?不舒服吗?”
  闻璱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倔强地挥开弓铮皎的手,执意自己扒拉背包翻找:“好宝宝睡前都要刷牙,我是牙医,我要刷牙……”
  第66章
  很难伺候的闻璱强撑着非要去刷牙洗漱,耗尽了最后的一点精力。
  弓铮皎陪他跑了一趟,见他前一秒还云淡风轻,十分独立自主地脱鞋上床,后一秒当场昏睡,忍不住眉眼弯弯。
  也终于让弓铮皎找到了这个钻空子的机会。
  他美名其曰替闻璱盖好被子防止着凉,实则用被子彻底把闻璱包成一枚可颂形的饺子,只露出因低烧而泛红的脸,乖得罕见。
  ……完全就是在闻璱宿舍和睡袋里那两次记忆的结合体。
  把闻璱包装好之后,弓铮皎坐立难安,最终还是忍不住拿出终端——
  然后对床上的可颂饺子连拍了不知道多少张,机位覆盖所有角度,甚至包括用尾巴勾着行李栏把自己倒挂在天花板上。
  一时间,弓铮皎的终端相册里全是各式各样的闻璱睡颜。
  距离脸很近的睡颜特写、能数清睫毛根数的超近特写、全身入镜的各式看不懂拍摄者为何如此构图的照片……甚至还有几张脸上画了小动物特效的大头贴,是弓铮皎用刚下的拍照软件拍的,为了解锁可爱特效,他临时充了一个月会员。
  弓铮皎抱着终端反覆欣赏,挑出来一张最喜欢的,用黑色小猫特效的照片,设置成了终端壁纸。
  快门按下的一瞬,阳光透过窗帘正巧照在闻璱脸上,弓铮皎用尾巴挡住了眼睛处的光,然后那只尾巴比了个心,影子刚好映到闻璱身后的墙板,就像闻璱身后有个爱心光晕一样,简直完美。
  他一边叹息闻璱还是不上镜,一边把所有照片都移入上锁相册。。
  闻璱对此一无所知。
  他睡得很好,一觉醒来虽然体温仍然偏高,但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可见热潮期即将结束。
  他一睁眼,弓铮皎就关怀道:“醒得好准时,感觉怎么样?”
  正是夕阳时刻,列车广播播报着即将到达终点站绩州站,弓铮皎已经把行李打包好,就差最后一件——闻璱。
  不过看样子他并没有要提前叫醒闻璱的意思,大概如果闻璱没有自然睡醒的话,会被他像一件易碎行李一样捧着下车。
  所以闻璱很庆幸自己醒了。
  趁着列车减速,闻璱抓紧时间洗个了脸,又抽了一片漱口片含着。
  薄荷的清凉让记忆此刻终于回笼,闻璱想起来自己睡前非要去刷牙,结果困得拿不住电动牙刷,最后还是弓铮皎当牙刷架子。
  好尴尬,但这一切本可以不必发生,因为含一片漱口片就好了。
  生病让人大脑迟缓,让阴险的人趁虚而入。
  闻璱的目光落在弓铮皎身上,凉得像幽灵:“我睡觉的时候,你有没有干什么?”
  “啊?没什么啊……”弓铮皎显出一种亏心事被抓包的慌张,“就是,呃……”
  闻璱眯了眯眼睛。
  他说这话本来只是想藉机翻旧账,审一审弓铮皎为了给他刷牙故意装傻忘记漱口片的事,没想到看这反应是诈出了意外收获——弓铮皎居然还真的敢做什么?
  弓铮皎心虚但又坦诚地拿出终端,春秋笔法道:“就,跟你自拍了几张。”
  如果几百张也可以被粗略地算作“几”的话。
  闻璱有点无语,他确实无意追究这种小事,最终只能把刷牙的事也轻轻放下。
  过了一会,列车到站停车,逄靥星背着包过来,准备和他们一起下车。
  他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睛,实则五指伸展,指缝里明晃晃地露出来两只眨都不眨的眼睛,怪声怪气道:“我来了啊,喂食play可以暂停一下了啊。”
  闻璱:“……”
  “什么喂食?”闻璱皱眉。
  话音刚落,弓铮皎把那包用夹子塑封好的辣椒酥递到闻璱面前,颇带几分转移话题地问:“还吃吗?”
  闻璱完全不记得还有这回事了——但细细想来也很合理,他为什么要去刷牙?肯定是因为吃了东西。
  逄靥星吹了个口哨:“享受完就忘,我们哨兵真是……”
  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他被突如其来放大了几十倍的噪音激得捂住耳朵,甚至不住干呕出声。
  好在噪音来得突然去得也快,逄靥星站直时彻底消停了:“我闭嘴,我保证。”
  有段时间没被闻璱教训过了,他下意识地油嘴滑舌起来。
  闻璱扫他一眼,拎起自己的背包越过逄靥星下车。
  不过没忘记捞走那包辣椒酥。
  弓铮皎跟在闻璱身后,路过逄靥星时,逄靥星冲弓铮皎做了个口型:“你看,他超保守的。”
  “……”弓铮皎无语,“你真是纯粹的活该。”
  轨道交通集运站就有定时发往水盘镇的大巴,他们运气很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而且没有其他乘客。
  车上人少,让弓铮皎和逄靥星的呼吸能通畅些,闻璱便没花心思在调理哨兵感官上,安心地披上外套继续休眠。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天边已挂上了一轮弯月,而弓铮皎和逄靥星两人面如菜色,彷佛被吸干了精气。
  水盘镇这些年变化不大,车站离逄闻璱家不算远,徒步走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一路上道建筑物不太多,道路两旁都是不同的果园,但种的都是同一种果树,如今正是丰收时节,枝叶里到处是漂亮的果实,只是夜色下不太鲜明。
  都是荔枝树。
  弓铮皎觉得自己不该意外,绩州盛产荔枝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逄靥星说闻璱家是开果园的,他也早就知道了。
  但是不知为何,他从来没有真的这样设想过。
  原来把闻璱荔枝塑根本不是他的一厢情愿……闻璱本来就是在荔枝树下长大的小鹅。
  可他为什么会那样想呢?明明第一次见闻璱时,他还不知道闻璱的家庭情况。
  这个问题或许不需要深究一个回答。
  他嘴角弯弯,步伐轻快,感觉乘车的感官疲劳都被一扫而空。
  逄靥星没什么闲心看这看腻了的风景,打着哈欠祈祷:“希望妈妈有帮我把房间打扫好。”
  否则他到家还得做卫生才能休息,对感官已经被折磨过一轮的哨兵真是酷刑。
  闻璱微笑:“哦,我忘了跟妈妈说,你也回来了。”
  逄靥星:“……”
  “你是故意的。”他很确信,“闻璱,你真的好毒。”
  “彼此彼此吧。”闻璱轻描淡写道。
  闻璱家是一片搭理得还算精致的小院,看得出闻母很有生活情趣,置办的花花草草相得益彰,还在花墙边搭起一个简易秋千,放在城市里是会被诈骗式打卡的程度。
  哪怕弓铮皎看过照片,远远地就认出了夜色里的那处小院就是自己的目的地,提前至少十分钟开始做心理准备——站在小院门口时,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小院里存储着他没见过的、闻璱的少年时期。
  彷佛一个珍贵的宝藏,一本时间的相册,就放在眼前,等待他翻阅。
  走近了才发现,这院子有种微妙的现代化与传统农家风相结合的风格。
  譬如,院门口的led灯下是密码锁,然而闻璱完全没有填密码的意图,抬手就去推门。
  而那门也真的开了,可见密码锁完全是个摆设。
  闻璱和逄靥星似乎对此毫无意外,逄靥星甚至三步并作两步走,直接进屋奔着自己房间去了,他想早点打扫卫生,早点睡觉。
  弓铮皎却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闻璱回过头去,只见弓铮皎有些迟疑道:“家里没人,你妈妈不在家。”
  乡下的夜晚比城市宁静、清新,弓铮皎在这里的感官压力很小,以至于他轻微地调动听觉,就能听到整个小院里的所有声音。
  洗衣机运行的声音、逄靥星被灰尘呛得咳嗽的声音、微风拂过院里花草的叶片声、甚至是邻居睡觉的打呼声。
  唯独没有一个中年女性活动的声音。
  “可能是打麻将去了,很正常,一会她就回来了。”闻璱随口道,“也可能明天才回来,不过没关系,进来吧。”
  他正忙着把睡得正香的小黑放在花丛里,弓铮皎仔细一看,秋千下面,那里竟然藏着一个隐藏的“窝”——之所以说“窝”,实在是因为那比起想像中的鸟巢,更像是一个可爱的猫窝,还铺着小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