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实在是体贴又省心,连闻璱挽留、弓铮皎再婉拒、闻璱再挽留……的循环拉扯可能都杜绝了。
  弓铮皎独自进行了纠结、抉择、反思,却不知道,闻璱根本没想那么多。
  任务繁忙,很可能一下车就要立刻制定计画、投入行动,闻璱不想浪费休息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看床的那一眼,只是在想,自己打算睡哪一边。
  不过,弓铮皎这样落荒而逃,也叫闻璱反应过来,弓铮皎又在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他只无语了几秒钟,就按部就班地洗漱上床,完全没打算再拉开门去找弓铮皎拉扯一番。
  临闭眼前,他还是用终端发了一条消息。。
  熟人,当然是不存在的。
  弓铮皎其实没走远,他站在车厢连接处,双手插兜,靠在车窗边发呆。
  列车已经驶入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太阳缓缓被地平线吞噬。
  这次行程,对弓铮皎来说算得上是意料之外,但能站在这里,弓铮皎就知道,叔叔那边一定已经知晓这一切。
  如果没有叔叔的默许,他大概都无法顺利登上这列专列。
  是“顺利登上”,而不是“登上”。
  因为只要他铁了心,叔叔就算派人来,也根本拦不住他。
  在任务之外的生活琐事上,弓铮皎偶尔是个逆反心理很强的人。
  过去的许多年,也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控制与反制中,他越来越被视为危险、不可控、定时炸弹。
  那这一次,为什么他们这对关系很远的叔侄之间,能够达成某种默契呢?
  组野队这件事本来就位于“灰色地带”,一旦出事,白塔和公会不会为此负责。
  所以,叔叔默许他去污染区,其实也在期待着意外能够降临在他的身上吧?
  弓铮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终端在口袋里震动,弓铮皎拿出来,只是一瞥,顿时脑袋里那些淩乱而又多愁善感的思绪,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足足怔了好几秒钟,弓铮皎才收好终端,轻手轻脚地回到包厢。
  闻璱已经在小床的一侧躺下了。
  他侧卧着,膝盖微微弯曲,手臂也放在微含着的胸前,占据的空间很小。
  窗帘没有拉上,夕阳最后的辉光照着他安然的睡颜,在雪白的发丝和睫毛上作画,描摹出颜色艳丽的轮廓。
  而床的另一侧,一件外套被整齐地摆开,似乎在等着谁钻进去。
  那是闻璱的外套。
  弓铮皎放下终端,小心翼翼地躺下、小心翼翼地把外套盖在身上。
  他始终提着一口气,彷佛床垫承受超过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就会立刻暴起咬人一样。
  边几上的终端忘了熄屏,页面还停留在aaa拔牙小鸭的消息上:
  【帮你点了香薰。晚安。】。
  弓铮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前半夜,他感觉自己窦性心律不齐,还以为病情又恶化了,要干闭着眼睛躺一整夜。
  却没想到,意识在不知不觉间陷入混沌,再次睁眼时,正好面对上闻璱的脸。
  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有种窒息的感觉……是因为闻璱离太近了吗?
  下一秒他就知道,不是。
  因为闻璱松开了捏着他鼻子的手。
  天边微亮,已经是淩晨时候了。
  “快到站了。”闻璱说,“没想到你还会赖床。”
  闻璱已经收拾完好,就差一件外套就能拎包走人,而那件外套现在被弓铮皎抱在怀里,甚至半张脸都埋在衣服里,撕都撕不开。
  弓铮皎连忙松开手,幸好外套材质并不易皱,否则高低得被揉成一坨咸菜。
  闻璱还没说什么,弓铮皎尴尬得简直抬不起头:“抱歉……我没想到自己睡过了。”
  他记得自己明明定了闹钟。
  闻璱点点头:“嗯,睡得好不是坏事。快去洗漱。”
  他只说赖床,没说弓铮皎睡得有多死——在捏住弓铮皎的鼻子之前,说话、推搡、闹钟,闻璱已经试了个遍。
  得益于s级哨兵的体质,加上弓铮皎又动不动就屏息锻炼出来的肺活量,闻璱连捏鼻子都捏了好久——以至于闻璱险些以为他在睡眠中神游了。
  到站之后,他们在车站买了两份早餐,一边吃,一边等人来接。
  车站离污染区入口已经很近,便利店几乎只提供哨兵餐和一些能量食物,以至于闻璱如果不想啃能量棒,就只能硬塞这味同嚼蜡、堪称毫无调味的哨兵餐,惨兮兮。
  但弓铮皎吃得很快乐,容光焕发。
  见闻璱一脸麻木,弓铮皎试图转移话题:“对了,野队是你从哪找来的?”
  用id铭牌生成临时身份,临时身份者无法分得积分,但也意味着如果任务期间出现任何矛盾和不愉快,队伍也没法向白塔申诉。
  所以,会组野队的,多数都是花钱“抱大佬大腿”捞积分。
  而闻璱找的野队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因为不会有人抱大腿还敢把时间限得这么急。
  闻璱道:“朋友推荐的。”
  他微微一顿,又解释了一句:“就是权冽,我曾经的队员,你见过她,她的精神体是苔原狼。”
  勉强吃完之后,弓铮皎主动去丢垃圾。
  巧也不巧,弓铮皎前脚才走,闻璱的终端就收到了消息。
  狠灭:【你在哪呢?我在车站,没看见人啊。】
  闻璱抬头环顾一周,竟然也没看到有谁在巡逻找人。
  aaa拔牙小鸭:【c出站口,便利店门口,我穿黑色,戴帽子。】
  他确信这不会再有歧义,因为便利店门口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放眼望去,倒是隔壁的维修店门口有不少特种人在聊天等待。
  结果,消息发出去之后,闻璱就听到隔壁立刻传来一声礼貌询问:“你们好,这里有谁是约过野队今天进区的向导吗?”
  闻璱:“……”
  闻璱无语地冲那边招手:“是我。”
  于是,对面齐刷刷地投来好几束目光。
  闻璱连忙压了压帽檐,却还是听到有人说了一句:“这不那谁吗?”
  待闻璱看去时,已无法分辨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狠灭”是一个灰色头发的青年,他试探着向闻璱走来,忍不住再次确认:“aaa拔牙小鸭?”
  闻璱:“……对。”
  不知为何,他彷佛有些理解弓铮皎的感受了,被叫网名好像真的有点社死。
  狠灭似乎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口中道:“你好、你好,我叫荆牡,你喊我……喊我什么都行。”
  这名字倒有些耳熟了,闻璱一怔:“你好,我们是不是同期?我是……”
  话没说完,荆牡的眼睛立刻亮了:“闻璱,你记得我?是啊,是啊!”
  闻璱确实记得他,但也几乎仅限于“荆牡”这个名字而已。
  狼哨兵荆牡的成绩很好,还在圣所的时候,闻璱似乎曾经想过要找这个荆牡一起组建小队,但最终因为队伍里已经有了一个精神体是狼的哨兵权冽,闻璱最终选择了雕鸮精神体的彭枭。
  闻璱对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了一声:“好久不见。这次麻烦你了。”
  荆牡兴致冲冲道:“不麻烦不麻烦。不过,你怎么用了个小号来加我?我要是知道是你,肯定不问你那么多有的没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闻璱道:“忘了换号了。没关系。”
  荆牡又问:“你说要带一个哨兵,还没到吗?”
  “马上就到。”
  闻璱心里也奇怪,弓铮皎扔个垃圾怎么去了这么久,垃圾桶这么难找?
  他正打算发个消息问一句弓铮皎,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恰巧荆牡的终端也响起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拿起终端。
  这边闻璱的消息才发出去,那边荆牡脸色凝重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等?可能有些麻烦,这里不太安全。”
  闻璱不理解:“什么?”
  荆牡警惕心很强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道:“我队员刚刚说,在补给站发现了一个潜在危机。”
  这里是车站,又不是污染区的危险地带,能有什么潜在危机?
  闻璱更是一头雾水。
  幸好弓铮皎已经回覆了:【来了。】
  闻璱抬起头,弓铮皎一路小跑过来,在两人面前停下。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闻璱,然后自然地跟荆牡打招呼:“嗨,你好,我是aaa拔牙小鸭找来的哨兵,接下来几天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闻璱:……
  他几乎可以确认,弓铮皎现在的行为,纯粹是对自己以前喊“蒸饺omo”的报复。
  弓铮皎却若有所觉地又飘来暗含指责的一眼,彷佛在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不管这算不算是眉目传情,荆牡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弓铮皎,试探地问:“哥们,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方不方便问问,你圣所哪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