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是因为美观。
  但闻璱没再反驳,因为小黑看起来似乎更喜欢这颗宝石。
  他顺着弓铮皎的动作抬起手:“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
  弓铮皎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是,弓铮皎仔细地把“新”手链在闻璱手腕上扣好。
  果然,这样一通打马虎眼,弓铮皎立刻忘了刚才闻璱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乖巧地坐回椅子上,等待闻璱的下一步指示。
  闻璱翻箱倒柜找出来几件还没拆封的作训服递给弓铮皎,让弓铮皎换上。
  但弓铮皎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
  “没有味道。”弓铮皎说着,摸了摸身上的风衣,“我更喜欢这一件。”
  天地良心,如果他对着被地铁熏陶过的风衣一阵猛吸,闻璱会立刻把他的脸按进洗衣机里滚两圈。
  闻璱说:“别装。”
  他知道弓铮皎现在状态相对稳定,高浓度的向导素并不是必需品。
  弓铮皎之所以会这样,大概只是习惯了这种感觉。
  因为坐地铁回来的全程,弓铮皎披着闻璱的风衣,闻璱的向导素几乎包裹住他整个人。
  闻璱的精神力就这样藏在向导素里,隐隐形成了一道屏障,阻隔地铁上嘈杂的声音和气味。
  如果不这样,弓铮皎恐怕还没等到地铁来,就会被噪音、气味惹得发疯发狂发癫,然后被电击环电得脖子焦香。
  但这样高强度且高精度地动用精神力,还要避免向导素阈值过高,触发电击环报警,闻璱也很疲惫。
  他并不打算继续惯着弓铮皎,于是微笑着说:“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
  弓铮皎立刻顺从了,乖乖地拿着新的衣服走进洗手间。
  闻璱顺口叮嘱他:“换下来的衣服丢到门口的旧衣篓,一会拿去洗衣房。”
  弓铮皎也依言照做。
  出来的时候,闻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在往地上铺席子。
  一旁床上放着另一套被缛,看来是打算让弓铮皎今晚打地铺。
  见他出来,闻璱头也不抬,淡淡道:“先说好,就今天晚上,明天你要是还这样……我就把你送到流浪猫基地去。”
  弓铮皎在席子前蹲下,突然说:“不用被子。”
  闻璱知道以弓铮皎的体质不会着凉,但也觉得没必要只是因为“不会着凉”,就真的把弓铮皎晾在硬邦邦的地上。
  他直接无视弓铮皎的提议,让弓铮皎把被缛拿下来自己铺好。
  弓铮皎也乖乖地做了,虽然看得出来不常做家务,铺个地铺都搞得乱七八糟。
  闻璱不在乎,又不是让自己睡的。
  十几平的宿舍还强行塞进去一个干湿分离的洗手间,本来就狭窄得不像话,更别说另一套被缛铺在床边的地上,让闻璱的床直接成了一个无法通行的孤岛。
  幸好闻璱也没有别的安排。
  他精神疲惫,急需睡觉休息,转头就钻进自己的被窝。
  “让我先休息会,别打扰我。”
  弓铮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看着床上背对着自己的那团隆起,莫名觉得好像……好像一个雪白的、还没刷油进烤箱的可颂。
  让他口舌生津……可见他着实饿得不清。
  但是,或许是对于现在的弓铮皎来说,连“饥饿”都是一个很难处理的难题。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躺进地上那个简陋的被窝里,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肚子上轻轻按压,抑制住了原本可能会饿得怪叫的胃。
  明明荔枝就放在桌子上,他却丝毫没有吃独食的意思。
  幸好闻璱也没吃饭,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同样被饥饿感从睡梦中唤醒。
  他精神头明显好了些,理智尚未彻底回笼,正想给自己倒杯水喝,脚踩在柔软的被缛上,动作才悬崖勒马地僵住。
  屋里没开灯,一片漆黑,以至于闻璱忘了地上还躺着个人。
  好险闻璱还没站起来,否则真有可能一脚踩上弓铮皎的肋骨。
  弓铮皎侧过脸,一双眼睛又亮了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陡然亮起两颗蓝紫色的小彩灯,闻璱提醒他:“我要开灯了。”
  在调用视觉的情况下,一盏台灯都能对哨兵起到脸接a1高闪的杀伤力,闻璱可不想让他因此英年早盲。
  “啪”地一声,微冷的光照亮了整间宿舍。
  和弓铮皎对视的瞬间,闻璱一怔,竟然觉得有种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顿了片刻,闻璱问他:“终于醒了?”
  弓铮皎麻利地坐起身,给闻璱让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路,嘴上答道:“给你添麻烦了。”
  看来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和理智一同回笼的,也有对肢体接触的隐隐抗拒。
  “没关系。”闻璱说着,沿着床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了两口润润嗓子,闻璱继续说:“你恢复了就好,用不用跟家人联系一下?也不知道你家解封了没有……”
  后半句“你还有别的去处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弓铮皎打断了。
  “已经解封了。”弓铮皎道,“刚才也联系过了。造成这些麻烦,我会赔你钱。”
  闻璱点点头,顺着他说:“那你现在回去?”
  这理所当然,从舒适角度来讲,闻璱的宿舍和弓铮皎家本来就毫无可比性——虽然闻璱其实从来没有去过弓铮皎家。
  “……嗯,我这就回。”
  弓铮皎说着,已经勤快地开始收拾自己睡过的地铺。
  但闻璱靠在桌边喝水,踩在被缛上的脚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推开窗户,偏头望向窗外,似乎是回避,又似乎只是没注意到,让弓铮皎试探的眼神成了独角戏。
  纠结了几秒钟,弓铮皎起身进了洗手间,关门时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闻璱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他放弃得这么果断。
  但他的眉毛还没降下来,就突然意识到,不对。
  因为洗手间的通风那么差,宿舍房间又这么小,一旦开启换气,整间屋子都会嗡嗡响。
  弓铮皎总不可能不开换气——就算弓铮皎邋遢,闻璱也不能接受有人这样使用自己的厕所。
  顿时,什么尊重隐私、尊重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这些事情,闻璱都顾不上了。
  他连忙敲了敲门,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没想到门不仅没锁,甚至没扣上,就这样被推开。
  好消息是,并没有看到不该看到的下半身。
  坏消息是,看到了也不太该看到的上半身。
  没想到弓铮皎长了一张水灵灵的脸,肌肉倒是很不错,完全符合s级哨兵的刻板印象。
  弓铮皎猛地转过身,把身上脱了一半的衣服又拉回去。
  回过头时,尴尬的绯色已从他脸上蔓延到脖颈。
  “抱歉。”闻璱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不过,这是什么意思?”
  弓铮皎手上拿着刚才从脏衣篓里翻出来的病号服,看样子正打算换。
  他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把衣服换回去。”
  有强迫症的闻璱不会这样对待自己,更不理解嗅觉更敏锐的弓铮皎大少爷,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勤俭持家”。
  闻璱自认为,自己好像也没有抠门到,连一身从公会领的作训服也舍不得给的地步。
  而且,就凭刚才弓铮皎那心虚、尴尬、甚至被抓包般的脸红,闻璱就觉得,这绝不是弓铮皎乐于自我折磨。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格外适配弓铮皎一贯作风的猜测。
  闻璱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靠在洗手间门口,挡住了弓铮皎唯一的逃跑路线。
  “不是吧,前首席。”他缓缓说,“就因为被套在我的风衣里面,连这身病号服也要带走……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我,能不能把风衣送给你呢?”
  逼仄的小洗手间里,弓铮皎低着头不敢看闻璱。
  他觉得空气变得潮湿,甚至是每一次闻璱说话时,嘴唇开合,吐出的气息,都让整个空间的温度上升。
  这让弓铮皎汗毛起立,鼻腔发痒,呼吸困难——甚至心律不齐,像是严重的过敏反应。
  闻璱打量着他,也隐隐察觉到,弓铮皎身上,或是心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弓铮皎对这些偷摸行为感到羞耻,甚至被抓包时敏感得过分,又为什么还要一再继续做出这些行径?
  一般情况下,闻璱会认为这是一种小众的变态性癖,或许弓铮皎正是从这种羞耻中得到隐秘的快感。
  如果不是下午,他真的见过弓铮皎坦然索取的模样。
  所以,不是性癖,而是弓铮皎确实有难言之隐。
  弓铮皎想要隐瞒的事情,会和他那莫名其妙大爆发的救风尘之心,还有希冕创辉的结婚提议有关吗?
  闻璱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果他真的揭开这个秘密,恐怕以后都难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