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等帮着母亲忙完,李承乾回到了他的房间中,李映正在假装忙碌,见他回来,连连对他使眼色。
  李承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然后让乳母和下人们退下,方慢悠悠道:“你想干嘛?”
  李映一个字还没说,就被噎了下,他顺了顺气,方道:“就,你……你就没啥想问的吗?譬如你为什么突然过来了,卫太子当时就好奇过……”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李承乾看着屋顶问道。
  李映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李承乾一摊手:“不知道就摆烂吧,早晚会知道。”
  “摆……摆烂?”李映大惊失色,“不能摆烂啊!”
  李承乾不是个正常人,经过扶苏和刘据的提醒,他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而且,在群聊中,李承乾对于返回唐朝的纠结表现的非常明显,他一会儿不想回,一会儿想回去大干一番,一会儿又不想回去……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映差点要上去摇他的肩膀:“你肯定有很多遗憾啊?试着去挽回啊!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吗?想想四大发明啊……”
  李承乾面无表情道:“大唐有天可汗,不用我画蛇添足。”
  李映挠了挠空气:“天可汗固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大唐还是有些不足之处的,咱们可以那啥,锦上添花嘛!”
  “不想添。”李承乾断然道。
  你不想就不想,那我的实习呢!李映险些要崩溃,好在危急关头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
  “渭水之盟,快到渭水之盟了!这可不能算是锦上添花,这得是雪中送炭啊!”李映忙道,“咱们努努力,煽动一下蝴蝶翅膀,改变一下事件的历史走向,向扶苏和刘据学习,早日开启新的人生!”
  李承乾悠然道:“急什么,贞观四年,颉利可汗就会被抓到长安来跳舞了。”
  李映:“……”
  天可汗你这么厉害,给我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阻碍啊!
  李映挣扎道:“虽然但是,你爹你们唐这会儿还是很没面子啊!”
  李承乾转着茶杯慢悠悠道:“我爹的面子会自己挣回来,不用我多管闲事。唐是李治跟他子孙后代的,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李映再次努力道:“但我们都是汉人,我们得给汉人挣面子啊。”
  李承乾挑了挑眉,道:“我怀疑你在挑拨民族对立,歧视少数民族。”
  李映崩溃道:“喂,你不要给我乱扣帽子啊……哦,我忘了,你爱突厥来着,难怪不肯想法子提前对付突厥。”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激将法对我没用。”
  李映黔驴技穷,他蹲下来捂着脸道:“完了,我这三分之一完蛋了。”
  李承乾很好心地安慰他:“失败才是人生的常态嘛。”
  “你很有经验哈。”李映无语道。
  李承乾耸耸肩,道:“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五十天都有人挑你的错,告诉你,你的人生有多么失败,你就没办法没有经验了。”
  李映把手放下来,又抬起来挠了挠头,尴尬道:“那啥,我……”
  “如果你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大可不必。”李承乾满不在乎道,“反正在他们看来,我是不配做天可汗的太子。”
  承乾之愚,圣父不能移也。这就是史书对他的评价。
  在所有人看来,完美的大唐天可汗太宗文皇帝,一生之中最大的污点就是有李承乾这个无能不孝的儿子。
  李映品了品前后这几句话,道:“如果你摆烂的话,他们还得跟上一世一样,一年三百五十天的找你茬吧?”
  李承乾冷笑道:“鸡蛋里挑骨头,他们永远都会找茬。”
  李映握了握拳,方向对了!
  “哦,敢情你欠他们的,上辈子被他们找了十几年的茬,这辈子接着再找。”李映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
  李承乾皱起了眉头:“你这个话……”
  “你能不当太子吗?你能让他们不找你的茬吗?”李映灵魂二连问。
  李承乾:“……”
  他不能!
  不当太子,就要跟天可汗扛,这他倒不怕,反正他有失败的经验,但阿娘还在,他不想让母亲伤心,所以他不能明着跟天可汗扛。
  至于那些说是谏言其实八成是找茬的大臣,天可汗可是鼓励他们这么干的。
  李承乾抓了抓头发,但就算他把自己的头发抓成鸡窝,他还是没办法。
  太子他得当,找茬的那些人他管不了。
  然后呢,接下来的事就十分清晰明了,他屡教不改,让天可汗和那些谏臣失望,李泰照旧会享有天可汗的偏爱,然后他谋反失败,李泰被降位,李治被立为太子,天可汗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会悉心教导新的太子,而李泰呢,他会被舍不得爱子的天可汗再度进封。
  天可汗有心爱的儿子和合格的太子,李泰有荣宠和死后哀荣,那些所谓的谏臣也得到了好名声。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真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
  李承乾冷笑一声,可他偏不是个好人,他是天可汗不成器的太子,他偏看不惯这样完美的结局,他偏要给他们找些不痛快。
  167
  第167章
  ◎他爱我。◎
  李世民回到寝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见妻子正靠在床头打盹,便要扶着她躺下。
  “忙完了?”长孙氏却忽然开了口。
  李世民小声道:“我以为你睡了。”
  长孙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有件事不同你说,我心里放不下。”
  李世民忙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是何事扰你?”
  长孙氏道:“承乾瞧着有些奇怪……”她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懂事便罢了,许多事长孙氏不过随意教一教,他做起来就很得心应手,实在很不合理。
  听到这里,李世民便笑道:“咱们儿子聪明倒不好了么,你却忧心忡忡起来。”
  长孙氏瞧了他一眼,道:“承乾自然不笨,可今日这样的事,却也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到底是这些日子我疏忽了……”她沉沉叹着气。
  秦王府先前所谋之事,秦王妃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因此她的确多日没有认真去瞧过她的孩子们了。
  见妻子如此忧虑,李世民也不再随意玩笑了,而是认真道:“观音婢,你别担心,我这就去瞧瞧承乾。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我哄哄他,之后日子平稳下来,他自然就好了。”
  长孙氏点点头,道:“嗯,明儿我也再叫承乾过来。”
  又安抚了妻子一会儿,李世民才起身去长子的院中,他制止了下人的通报,瞧着房中灯火通明,便径直进去将门推开。
  外间无人,不过里头的人显然听到了动静,他探出头来瞧了瞧,李世民一眼就看到长子撇了撇嘴,很是不情愿地行礼道:“拜见阿耶。”
  刚要说话的李世民顿了顿,这个态度……
  他也不是一年半载没见长子啊,可他这幅样子别说和妻子话中所言的聪明懂事,就是和上次自己见他,也可谓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世民不由也泛起疑虑来,长子这是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李承乾又道:“天晚了,你若是无事,我要睡了。”
  李世民将眉头一皱,道:“承乾,怎么如此和阿耶说话?”
  今天以后,秦王府上下身份有变,一言一行都得知礼守仪才好,尤其承乾乃是他的长子,更不能有失。
  “哦。”李承乾倾身道,“秦王殿下,请问您可有事?不然,臣要安寝了。”
  李世民:“……”
  李世民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观音婢说得太对了,承乾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面对自己的亲儿子,李世民是很有耐心的,他弯腰瞧着长子,又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脸颊,刚要说话,就见人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承乾指着他道:“你有bi……你认错人了吧?”
  他又是天可汗的青雀稚奴,干嘛这么对他?天可汗脑子抽了?这可太不妙了,大唐江山岌岌可危啊。
  一个小孩儿当然逃不过天策上将的手心,李世民伸手将他抓住,紧皱着眉头问道:“承乾?你是承乾吗?”
  “啊……”李承乾明白了,他咧嘴一笑,“不是呀,我是厉鬼呀!”
  李世民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但立刻就稳如泰山了,他黑亮的眼睛瞧着李承乾,柔声问道:“承乾,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话吗?别怕,告诉阿耶,阿耶会保护你的。”
  啧。李承乾想,画蛇添足了,他认了自己是鬼,天可汗反而肯定不会相信了。
  刚过了玄武门事变,他这是疑心秦王府内不干净,有人趁机在长子跟前胡言乱语,让李承乾害怕了。
  这个猜测有什么意思?李承乾顿时失了兴趣。
  “没什么……”李承乾刚说了几个字,又改了主意,他望着尚未直起身的天可汗,不怀好意地问道,“将来有一天,我和……青雀,也会像阿耶和大伯这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