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由和芈青则在后头姗姗来迟,扶苏却不管他们,他无意卖关子,先向前头这两个人道:“太后已经派人出宫去了。”
  此话一出当即引来蒙华和王离两个人的欢呼,李由和芈青再慢,也听到了这话,于是他们的脚步不由变快了。
  李由和芈青过来先行谢礼:“多谢大公子。”
  扶苏笑道:“想念自己的阿母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们两个人年纪虽大些,倒也不必端着,开心时只管大笑就是了。”
  蒙华和王离也谢过扶苏后,蒙华笑道:“大公子说得对,我一向都是想笑就笑的。”
  李由和芈青闻言颇有些无奈,倒不是他们矜持,只是他们年长些,想的也多了。
  大公子母亲早逝,他们思量着大公子的心情,唯恐他触景生情,是以不敢表现的太喜悦,倒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误会。
  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公子知道他们的顾忌才如此调侃他们的,就是想让他们不要多想,毕竟大公子如此做,就是为了让他们高兴。
  以大公子的聪慧和善解人意,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
  思及此,李由和芈青不约而同的惭愧起来。
  李由忙作轻松的语气笑道:“我高兴了就是如此,蒙华,难道谁都要像你这样大呼小叫才好?”
  芈青附和着笑道:“是啊,我们又不是小娃娃了,自然不敢哭了,这是犯法的。”
  蒙华当即就不依了:“我是说笑,谁哭了!我不哭!”
  扶苏拍拍蒙华的肩膀,笑道:“这几年,你还能想哭就哭,不过也就这几年了。”
  蒙华立刻道:“我不哭!大秦男儿,流血不流泪,大公子,我从来不哭!”
  王离摇头晃脑道:“你不哭,那上次我们都看到流眼泪的那个人是谁啊?难道不是叫蒙华的人吗?”
  蒙华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争不过四个人,只能挑最心软的那个人试图拉拢为同盟:“大公子,我们两个人可是一起的,你怎么不向着我?你……你忍心吗?”
  蒙华很好的活学活用了扶苏的招数,扶苏只能不忍心了,他当即转换了阵营:“是啊是啊,当时哭的人不是蒙华,我证明,肯定不是蒙华!”
  然而这阵营转换的很有越描越黑的架势,险些真的将蒙华气哭。
  好在扶苏很懂得见好就收,不能过分欺负小孩子的道理,他拉住蒙华的手,笑道:“我们两个是小孩儿嘛,小孩儿都会哭的,我也会哭,他们三个小时候也哭的,等我们长到他们的年纪,肯定就不哭了。”
  蒙华歪着头看人,道:“你们真的会哭啊?”
  李由三人:“……”
  在大公子的眼神示意下,李由做代表道:“没错,每个人小时候都会哭的,我们也一样。”
  蒙华想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大王也会哭吗?”
  大王会不会哭不知道,但你再问下去,你爹该哭了。
  扶苏抬手将他的嘴误上,无奈道:“我好像对你太放松了,蒙华,下午请蒙将军多教导教导你。”
  祸从口出,为了你们蒙家的荣耀和三族,蒙华,你是得好好让你爹训一训了!
  蒙华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就算害怕他爹,还是使劲点了点头。
  ……
  华阳太后的令旨尚未传出咸阳宫,嬴政就已经听到消息了,他当时正由蒙毅陪着看雕版的进度。
  封建社会中,大量的知识向来都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的,这种现象越往前越明显。
  在现在这个战国末年,王族虽然有许多藏书,但贵族世族手中可能会有王族都没有的。
  是以,在雕刻完秦法后,嬴政就命蒙毅开始刻印宫中藏书了。
  一则,是多留存些备份,以防一万。
  二则,雕版印刷在为嬴政引诱到外国有识之人前,可以先替他勾一勾秦国内罕见的藏书。
  嬴政放下一块才刻好的版,有些漫不经心地笑道:“究竟谁才是最小的那个,这事事操心的模样,寡人瞧着,扶苏倒像是他们四个人的长辈了。”
  蒙毅笑道:“大公子心软良善,常体谅别人,又行事周到,不像一般孩童,普天之下都是少见的,一瞧就像是大王的儿子。”
  嬴政笑了一声,看向蒙毅颇为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同扶苏学的吗?”
  蒙毅疑惑道:“臣不懂大王的意思。”
  嬴政笑道:“你之前可没有这么巧言令色,寡人瞧着,都是扶苏这孩子将你教坏了。”
  这就不是生气动怒的意思,蒙毅放心地笑道:“大王可冤枉了大公子,臣才是大公子的老师,该是臣教大公子的。”
  嬴政想了想,很不讲道理地下结论:“寡人瞧着,还是韩非教得不好。”
  蒙毅:“……”
  韩非最近又有哪里让大王不高兴了?
  嬴政没听到回应,眉头一皱,问道:“你以为,寡人说的不对?”
  蒙毅:“……”
  蒙毅恭敬道:“大王英明。”
  嬴政这才算满意了,他吩咐左右寺人道:“去请大公子来用膳。”
  蒙毅疑惑不已,他还以为下一句是将韩非换了呢,既不换,大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26
  第26章
  ◎计划。◎
  在蛋孵化的前一日,扶苏往后宫去看望自己的姊妹弟弟们。
  就这方面的执行力来说,扶苏与他的父亲保持了一致性,他本打算过了中秋祭祀立即就去,但因为有事一耽搁,就拖延到了今日。
  对于近日颇得大王宠爱的大公子到访一事,嬴政的妃妾们都表现出了欢迎的态度,年幼的小孩子们也都遵从母亲的教诲,乖巧的叫人。
  毕竟大王提前派人打好了招呼,就算心里不是不嫉妒,就算心里都嘀咕着这份宠爱怎么就落不到自己儿子身上,她们对着扶苏还是只敢笑脸相迎。
  嬴政后宫中有与扶苏母亲一样都是楚国贵族出身的,还试图利用这份关系与扶苏更亲近些,好借此让自己的孩子也能在嬴政跟前露脸,以此搏一搏宠爱。
  扶苏不想和父亲的后宫有什么牵扯,不过对于这些只能将前程寄托在儿女身上的女人们,他也是有同情的,更别提今天和他同行的还有李映。
  一路上,李映一直在他耳边感叹:“封建社会真的吃人,吃人啊。”
  身为封建社会正在受益的人,扶苏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的确不大能过得去。
  但他对这些女人的处境无能为力,扶苏唯一能帮她们做的事,就是让他们的孩子能多在嬴政面前刷刷存在感,让嬴政能看到他们的本事,将来好能有个不错的前程,继而影响到自己的母亲。
  李映听完扶苏的话,称赞道:“大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
  扶苏托腮道:“这是因为我被你们的新思想荼毒了。”
  李映纠正道:“大公子,你这个应该叫进步。”
  扶苏道:“我们这里是万恶黑暗的封建社会。”
  李映双手张开,夸张地比划道:“而你,大公子,你是冲突黑暗的那唯一一束光啊!”
  扶苏扶额叹息:“别给我起这么高调,我没这么伟大,我也不打算这么伟大,我做的事情,主要还是为了大秦。”
  李映会意道:“明白明白,你把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名正言顺地笼络到你麾下来,将来胡亥也得如此,你就能顺理成章地掌控他了,将一切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
  扶苏道:“现在还没有名正言顺,得要我爹允准才行。”
  “那不简单么。”李映耸耸肩,“要不是认识了你,大公子,我绝对不相信,秦始皇他是个儿控,我看你说什么你爹都能答应。”
  扶苏决心要维护父亲的人设,他认真道:“那是因为我的话正确*,我爹才什么都答应,若是我无理取闹无的放矢,那我爹也不可能应允我。”
  “是吗?”李映若有所思道,“所以,大公子,你爹是因为你现在能给他的东西,才这么爱你的吗?”
  扶苏却没有立刻回话,李映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要找补:“那啥……大公子,我……”
  “我什么都不会,我什么都不懂,我上书违抗我父亲时,他仍然像现在一样爱我。”扶苏慢慢道,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泪光,“我父亲,一直都爱我,但我……我曾经不相信他会一直爱我。”
  李映挠挠头,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嬴政和扶苏这对父子,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他们上辈子就像是古早狗血小说中的男女主,偏偏不张嘴,以至于父子俩至死都不知道对方心中有多在乎自己,反倒是给了那些小人可乘之机,如此,怎么不让人黯然愧悔呢?
  李映叹着气,从袖袋中扒拉出来一块手帕递给扶苏,出言安慰道:“大公子,你也别伤心了,好在还有挽回的机会。”
  扶苏垂首半晌不语,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神伤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