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为何,如此熟稔的模样?”他阴恻恻道,乌黑的眼睛一瞬不动盯着她,“你,还说过谁的嘴巴软?”
  “……”
  瑶夭的脸一下变得爆红,还能有谁?
  就梦里,那不还是他嘛,到底是不是他呀?
  他干嘛还要复述一遍,可恶。
  “没、没。”被人捏着脸颊的软肉,瑶夭说话含糊,“我没和谁…我没说!”
  哪吒放开手。
  瑶夭整理衣襟,落荒而逃。
  *
  吃力地推开宫殿的门,瑶夭望见那浑身是伤的小少年竟然还在门口站着,站得笔直。
  见她出来,他探究且依旧恶狠狠的眼神望来。
  瑶夭被这么一看,顿时心虚,感觉他是来查岗的,总不会觉得她对哪吒大神做了什么吧。
  见他张唇欲说话,她慌,先发制人道:“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你在罚站吗?”
  妙云观里,有弟子做错了事,就要罚站或是清扫后山。
  哪吒是叫他守门来着。
  小少年的目光一瞬见变得扭曲,咬牙切齿:“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瑶夭闭紧嘴巴,这下真的仓皇离去。
  随着她脚步走出的红衣少年,并没有拦她,淡淡看着她的背影成为一个藏青色的小点。
  另一边,火尖枪化成的小少年连声问他:“你们方才在屋子里做了什么?我感受到你的灵气一下子充斥整个宫殿,仅仅只是给她治疗那点皮外伤?”
  “还好我替你拦下了大部分,没有溢出结界。”
  “哪吒太子殿下,你真的忘了你来这个世界,还有真正要紧的事吗?”
  哪吒眼神微暗,凉凉瞥火尖枪。
  火尖枪被看得头皮发麻,感觉身上的伤也在隐隐作痛。
  “此处确然有妖气。”哪吒终于开口。
  秀致的眉眼染上些兴味,他简略道:“不过,皆将成为我枪下亡魂。”
  火尖枪:?
  “你说魇妖?”他不理解,“妖气都没多少的妖,有甚好杀的,你还不如抓紧去找那罪魁——”
  哪吒言简意赅,斥责,“蠢。”
  “你,哪吒——”火尖枪又一次炸毛。
  “魇妖不过是饵。”哪吒道,“无甚妖力的妖,又积聚于此,很适合引诱大妖前来。而且,此处山域下还藏着一只大妖……”
  “什么?!”
  哪吒有些烦了,他厌恶聒噪多话之人,解释起来变得敷衍:“云鹤回撒了谎,也是为了让人作饵。”
  说作饵,也不算最贴切的说法。
  不让山中人离开,应当是想用道士清澈干净的灵气,滋养山下沉睡的妖兽。
  “听起来,事态是有些严重。”火尖枪肃穆道,眼神又染上些兴奋雀跃,“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掀了这座山,然后抓紧去找——”
  “不急。”哪吒淡声打断他。
  火尖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个行事一向琢磨不透的少年神明。
  哪吒随意道:“我是要除妖,但不是为这座道观除。瑶夭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变得蠢死了,魇妖有助于她恢复记忆。”
  火尖枪一听,起了怒意,“你怎么还在想那只恶妖?她都魂魄不全了,就算现下是侥幸凝了妖身,也还缺一魂一魄,找不到,没多久也该消散了!”
  哪吒:“嗯,魇妖妖气不深,灵气却重,也益于她滋养魂魄。”
  火尖枪想到那搅得他千年不得安宁的怨灵之气,全是拜瑶夭所赐,全是她杀的人,一时气得怒不可遏:“哪吒太子,你怎能因私废公?!这哪里像个神仙?”
  他俨然忘了先前是如何被眼前的神明打得经脉寸断,气得狠时,手中划出一柄缩小版的火焰枪,枪.尖真朝哪吒刺去。
  哪吒眸光微冷,却站在原地未动。
  直到枪上的烈焰滴落在他的手背,火尖枪止了攻势,惊骇道:“你怎么不躲?”
  并未运用灵气抵御,三昧真火溅在仙躯之上,也会留下火焰灼烧皮肉的浓烈刺痛感。
  哪吒垂眼,看着手上晕染开极为狰狞的灼痕,蓦地,想起瑶夭白皙娇嫩的肌肤上,也留了同样的痕迹。
  仙神施疗愈之术,不过瞬息,凝眸翻腕,手上的伤痕便开始痊愈。
  哪吒若有所思,“不是很痛。”
  “可为何,她抖得那般厉害?”他忆及她纤细颤抖的肩背,不自觉耸起的精致锁骨,与额间冒出的晶莹薄汗。
  她应当很疼的。
  可那时她出不了声,在能出声的时候,也在忍着。
  火尖枪只觉得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在被哪吒捉弄,气得发抖。
  哪吒倏地抬眼,思索过这么一番后,他眼中仅存的一丝温和淡去,变成空寂的冷戾。
  “神仙,当是如何?”他反问火尖枪。
  火尖枪化成的小少年眼中闪过迷茫,哑然张口,却不知如何作答。
  哪吒的乌眸彻底沉冷下来,感到乏味,启唇:“滚。”
  第8章 你不怕死三太子有没有色鬼之称。
  瑶夭跑出了后山的结界,思绪杂乱,和神仙的第一次会面弄得乱七八糟。
  跑出来时她无知无觉,至多感到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淡下,随后,她慢慢停下脚步,恢复到正常的走路速度。
  山中依旧静悄悄的。
  妙云观并不算是避世之观,奉张天师为祖天师,观中弟子也可以入世,从前也会有外人来观中祈福。
  只是妙云观本就地处偏僻。
  这两年,云师父又封了观,渐渐地,除却几十个弟子在山中,再无人了。
  瑶夭有一刻,觉得这里太安静了,明明应该熟悉,却又有些许陌生。
  唇角被人凶狠厮磨后的热意也淡了,残存的唯有刺痛,那点让她四肢百骸舒爽的灵气彻底没有,没坚持太久,她变得浑浑噩噩。
  走入观中界地,云师父见了她,也没多问她什么。
  她倒是忆及哪吒的话,有些想问师父,是不是真的骗了她?
  临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连黎禾来问她情况,她也答得颠三倒四,温师姐关切了她几句,连着方师兄也是,她强打着精神一一答过,便回了寮房。
  一整天,她都回到了失去五感后那种昏沉的状态,待入夜前,终于好了些。
  瑶夭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哪吒三太子”的资料。
  关于哪吒三太子,她当然了解一些,可也不是很深,与大众所知晓的差不多,他是个神仙,闹海过自刎过,基本仅限于此。
  他究竟还有什么来头,又或者还有什么更多的民间描述,她并不知情。
  正好趁此恶补,瑶夭看得认真,看完之后,又一次拜倒在这狠人事迹下。
  削肉剔骨,还身父母,真的不疼吗?
  有父母是多让人珍惜的事,父母有他们亲生的小孩也该是珍惜的事,最后彼此却走到了那一步。
  思绪微缓,瑶夭又想到起初将哪吒召唤出来,他神威凛然,的确是让她感受了一番神仙的压迫,但其余的,还不如梦来得更震撼……
  她顿了顿,现下,震撼的还有莫名抓住她一通亲的事。
  瑶夭犹犹豫豫地,又在搜索框输入:[哪吒三太子有没有色鬼之称……]
  之后,她如往常般入睡。
  她又做梦了。
  *
  这次的梦,与之前大为不同。
  瑶夭又听见了水声,却不是流动的潺潺声,更像是岩石下滴落水珠,滴答滴答,混杂着什么金属碰撞声,隐晦沉寂,梦里的整个环境也十分昏暗,漆黑,看不清人影。
  她有点怕,抬起手往前一点点摸索,直到摸到了什么光滑坚硬的东西,还是温热的。
  那感触如玉,硬挺,又微软,像某块正在发力的…肌肉。
  瑶夭听见黑暗中,就在她眼前,有人闷哼一声,尾音带着些轻喘,上扬,可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这声音发出来太羞耻,最后戛然而止。
  “呵。”
  另一人的轻笑声响起,有些揶揄,轻慢,却又如莺回婉转。
  瑶夭觉得熟悉。
  还很好听。
  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点起了一盏老式的灯,暖光是渐渐打亮的,直至照亮面前的人影。
  “三太子,现下感觉如何?”先前轻笑的女子再出声,调侃意味更浓,语气里还有一丝隐晦的挑衅,“好受么?”
  可因为她的音色本然娇俏,反倒更像……调情。
  瑶夭大骇。
  因为她发现,面前被锁链束缚着伤痕累累的人,是哪吒!
  这是一座幽深不见底的洞穴,石壁光滑异常,不似人为,潮湿又晦暗。瑶夭从没见过这样的洞穴,却无端觉得这应该是个妖洞。
  这样光滑的洞壁,锁链却似从石头里生根长出来的,条条蜿蜒而下,捆住了浑身是血的少年,叫他动弹不得。
  但叫瑶夭惊恐的,不止是哪吒被绑着——而是,她发现说话的人,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