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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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光资本在三周内调动了超过近五十亿美元的境外资金,而你们到今天都还不能解释,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这笔钱可以这么轻易快速的进来?”霍恩比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高管,冷笑,“哪家银行放的款?谁给她批的额度?谁做的托管?这些钱能这样轻松进美国市场,反洗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butsomehow—some-fucking-how?她就能在这么短交易日之内完成这种级别的流动性调配?”
  他喘着气,扯开领带。
  “技术、信息、控制,你们都表现的差强人意,我们拥有一家国际性投行,而我们甚至搞不定一家刚成立每两年的资本公司。”
  “她手上有现金流。”有人说。
  “上百亿的现金流。”霍恩比冷笑,“境外资金。”
  “财政部下属外国投资委员会也认定这笔钱没有问题,来源就是极光自己的离岸spv,背后还有一连串复杂的bvi结构,全程没有任何一家美国本土银行做一级清算,所以我们的确没办法判断她的行动轨迹。卡拉季奇做这一套很有经验,她在esf时期帮助俄罗斯的资金进入美国......”
  “这意味着我们在整个季度,基于错误的仓位判断发动了一场市场战争。”霍恩比打断他,“你是说我们被一个小女孩玩得团团转。”
  “但现在她也被架起来了不是吗?如果纳斯达克暴跌,她就惨了。”手下乐观的说。
  “是啊,如果纳斯达克暴跌,她就完蛋了。可纳斯达克不跌,我们每天都在玩蛋。”霍恩比的老对手库克笑了起来,“她需要一场黑天鹅事件才会亏钱,而我们仅仅是呼吸就已经在亏损了。”
  “霍恩比。”库克掀起眼皮,“你知道现在gordon&stein的名声有多差吗?我们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才成为华尔街顶级巨头,现在三个月不到就被打上了阴谋家的烙印,仿佛全世界的战争都是我们在背后发动,我们无恶不作,恨不得让每一个主权小国家破产成为美国的经济殖民地,这就是你的策略。”
  很显然,gordon&stein的合伙人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放过霍恩比加西亚。
  在华尔街,创造利润的人是神明,制造亏损的人只能掉进地狱。
  没有人拥有为公司造成超过五亿美金的亏损还能被原谅的权力,除非他是公司的绝对所有者。即便是那样,他也不是无懈可击,就像是乔治霍尔和他的得力下属施瓦茨,据说他们已经打算关闭基金,退出市场。
  霍恩比加西亚错在他把团队的睿智当成自己的能力,gordon&stein拥有华尔街最强的技术团队,他们为这家公司创造了高额的利润,而这一切都被霍恩比归拢到自己身上,使得他在十多年来始终位居高层,架空董事会,将股东们的投行变成自己的权力机器。
  而现在,他面对的是华尔街另一个强大的技术团队。
  海莉卡拉季奇带走了永恒对冲基金的全部精锐,她拿走了那家曾经创造过辉煌的对冲基金的一切有效数据,使得她在创业期间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最有效的因子。
  gordon&stein明明也是极光的股东,却非要跟那群空头联盟站在一起!
  “三十年来最糟糕的决定,我们三月末的ipo毫无疑问会遭受到打击。”
  “柯蒂斯的狮虎基金已经到了亏无可亏的地步,他的基金规模减少了七十个亿,就是因为做空纳斯达克。”
  “施瓦茨也是如此,宽客基金从未有过这样的亏损。”
  “那些至少是对冲基金,我们本可以置之度外,却非要搅入这潭浑水。”
  “霍恩比,你必须要向董事会解释你的动机。”
  “你一直独断专行,这一次更加如此,将投资银行整体利益置于你个人利益之下。”
  “我一直强调一点,我们是一家投资银行,但是在加西亚的带领下,我们变成一家对冲基金。公司所有的部门都在交易中使用了大量的杠杆,所有的投资都承受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让我们在市场上举步维艰,而加西亚就是依靠这种赌博式的方式,来创造所谓的超额利润。”
  “don’tshortgamma!”有人喊出这句在金融衍生品交易中常见的行话。
  这本来是一句金句,华尔街的每一个交易员对此都不陌生。
  但极少有人做到。
  不要将自己置于对价格波动极端敏感的被动位置。
  市场一旦剧烈波动,风险会急剧放大。
  被迫频繁对冲,不断买高卖低,造成亏损。
  整个策略在震荡市中可能安全,但在突发行情中极易爆仓。
  金融工程学中最著名的black-scholes期权定价模型假设股价波动率是一道钟形曲线。
  但在黑天鹅事件导致的隐形波动率震动中,这条曲线,会演变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弧线。
  它被称为波动率微笑(volatilitysmiles),嘲弄一切自以为掌控规则的人。
  “你应该下台,霍恩比。”库克说。
  【作者有话说】
  个人的商业行为不能和机构的商业行为进行类比,比如小明,他当然可以想做空就做空,想做多就做多,只要他能预测对,在美国这种允许做空的环境下他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那个年代里,至少在监管上,对冲基金和个人没有什么区别,不受太多约束,本身也是从富人那里集资,由对冲基金经理代为操作资金,就像当年的索罗斯,他做空香港,是他作为基金经理拍板决定的事情,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基金在操作,但本质是他的个人判断决定了这个方向,所以大家说索罗斯做空香港而不是量子基金做空香港。
  这也导致了对冲基金的仓位一旦过重就容易出问题,因为它的运行模式就是根据创始人的理念建立,高度个人化的策略导向,在带来灵活性的同时,也意味着一旦核心判断失误,整个基金便容易遭受剧烈波动,甚至走向崩溃。
  但大型金融集团,大型投行的运作模式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高盛做对冲业务一直被抨击,就是因为一家大型投行,它不仅能做投资业务,还负责帮助企业上市、发行债券、设计金融产品,甚至可能还吸收公众存款(在银行与投行合并之后)。如果它像对冲基金那样随意做空某家企业,很可能这家企业正是它的客户,那就等于医生一边给病人开药一边下注病人什么时候死,非常不道德。
  而且,这类大型机构拥有大量非公开信息:它们知道谁准备ipo,谁财务有问题,谁刚拿到融资。这些都是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内幕消息。如果它们再拿这些信息去交易,那就是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会严重扰乱市场公平。
  所以,在制度上,这类机构受到更严格的限制,内部也设有防火墙机制,让从事投资的人和从事咨询或承销的人不能互相交换信息。像证券从业人员不能随意炒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海莉,对于她是否做空纳斯达克很矛盾,而且承受的压力也很大的原因就在这里,她不想让极光变成一支对冲基金,她的想法是要建立起综合性的财团,因此她不能大张旗鼓的去部署做空期权,只能通过衍生品去转移风险,这个逻辑是这样的。
  她是交易员的时候她可以纯粹利益导向,她是公司老板的时候就不能“纯利益驱动了”,必须要考虑社会影响力、企业模式、发展方向这些更加抽象一点的问题,这和她之前的思维形成了区别。
  第118章 资本之战
  每天都有无数通话拨进海莉的电话,试图调解她和空头联盟这场愈演愈烈的争端,乔伊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去筛选来电者,只把关键的那一部分交给海莉。
  海莉也很不想应付那些来自证监会又或者美联储的电话。
  更多人,比起去劝诫迈克柯蒂斯或者霍恩比加西亚,又或者维克托施瓦茨和乔治霍尔,都更愿在她身上找突破口。因为她更年轻,更‘柔弱’,更‘单薄’。
  他们都希望她停手,不再加码,不再逼迫。
  但这可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连桑德史密斯,这位纽联储主席,也在某一次非正式会面中和她道:“适可而止好了,海莉。”
  他盯着她那张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面孔,似乎真心劝导:“你已经赢得够多了,赚了几十亿,再这么继续下去,就不是胜负问题,而是系统性风险了。”
  “你和维克托过去合作愉快,霍恩比也曾力挺你,现在何必撕破脸?大家坐下来谈个价格,慢慢地、体面地出完股票。别再搞得市场风声鹤唳了。”
  他声音放轻:“我是真的担心,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会引发不必要的经济危机。美国经济要是出事,对你,对你的基金,对你未来的一切,真的会有好处吗?华尔街和美国总是共荣共生,不要因为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把场面变得难看。到时候不是某家对冲基金破产的问题,储蓄率下降、信用扩张受阻、机构恐慌性赎回、利差跳升……你是聪明人,应该懂这意味着什么,这又不是你们平时玩的牌桌游戏。”